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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杨新海特大杀人案:迅速到达现场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1月10日15:32  新京报
2004年2月1日,杨新海在河南漯河市中级人民法院受审。本报记者 陈杰 摄 2004年2月1日,杨新海在河南漯河市中级人民法院受审。本报记者 陈杰 摄

2008年10月15日,杨新海母亲边哭边念叨“儿啊。” 本报记者 秦斌 摄 2008年10月15日,杨新海母亲边哭边念叨“儿啊。” 本报记者 秦斌 摄

2003年8月,石家庄东良厢村遭杨新海灭门的一家五口照片。资料图片 2003年8月,石家庄东良厢村遭杨新海灭门的一家五口照片。资料图片

  ■ 报道档案〖2003年〗

  流窜4省,作案26起,杀死67人,伤10人,强奸23人,杨新海于2003年11月3日在河北沧州落网。

  400字的新闻线索一出现,新京报便派出记者突破层层信息封锁,直抵大案现场。

  2003年11月21日,新京报刊发了1万余字的《杨新海特大系列杀人案调查》,独家披露了杨新海的作案细节。

  2003年11月21日,新京报诞生第11天,读者正怀着各种心态,关注着这张“另类”报纸。

  在北京,它打破了报业的各种常规。当时,人们习惯5毛钱买份报纸,它却定价1块;人们还满足于翻阅短讯,它却每天用4个版做评论,再用更多的版面做深度报道……

  “字太小”、“新闻太长”……一系列“负面”评论不绝于耳,但人们并未停止购买这个“另类”。那些“长篇累牍”的新闻,不断引起震动。

  11月21日,韩福东买了份新京报。他当时是《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正要奔赴河北采访杨新海杀人案。他看了新京报的核心报道,马上给编辑部打电话,“我想我不用去了,新京报已经报了,3个版,关于杨新海的汤汤水水都报了。”

  杨新海,一个河南农民,3年杀了67个人。

  如今来看这篇报道,可以提出诸多不足。但在当时,许多媒体还没习惯用手中的话语权,去打破自我设限的报道禁忌,新京报却已突破层层信息封锁,直抵大案现场。

  不起眼的线索来自“光明顶”

  400字的简短消息,却蕴藏着杨新海案的价值。迅速突破是报道成败的关键

  2003年11月14日,时任中国新闻部编辑宋书良在网上浏览新闻,不稳定的电力供应,让他头痛不已。

  因创刊时条件简陋,网络时断时续,打开一个电子邮件往往需要十几分钟。

  新京报员工不在意这些。他们不在意大楼里墙灰脱落,多处漏水;不在意数十人用一部电话;甚至不在意挤在过道里办公。

  许多人沉浸在理想主义氛围中。他们把这样的办公场所称之为“光明顶”,因为当时新京报位于光明日报一栋老楼的顶层。

  宋书良在网上看到一篇400字的消息,说杨新海特大杀人案,已被河北沧州警方告破,消息来源是燕赵都市报。他向时任中国新闻部主编陈志华报了题。

  陈志华,当时还是一个28岁的小伙子,个子瘦小,留着平头,蓄着胡子。他通常说话简短,直击要害。他新闻经验丰富,还写过小说,曾供职南方都市报任深度报道编辑。

  他很清楚,杨新海案背后的新闻价值。他也知道,其他媒体都会热衷此类题材,所以迅速突破,是报道成败的关键。

  那天,太阳还未落山,一名记者已在赶赴沧州的路上。

  首“战”副局长遭遇失败

  记者软磨硬泡两个半小时,还是没能“撬开”副局长的嘴

  被派出的记者叫刘炳路。统计学毕业的他,因为和新闻的某种因缘,告别了去海关工作的机会。如今,他已是新京报编委兼深度报道部主编。

  刘炳路是一名以高效著称的记者。

  在高速路上,刘炳路拨通了燕赵都市报记者的电话。他大学毕业后,曾在那家报社短暂工作过。但得到的消息,却令人沮丧:当地已禁止报道此案。

  刘炳路用了一天的时间,完成第一篇报道。

  在这一天里,他经历迷惘、焦躁、绝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还要经受斗智斗勇中的挫败,以及真相可望而不可即的勾引,最后才是柳暗花明后的狂喜。

  杨新海案,当时虽然媒体已有400字的报道,但报道没有提及抓捕地点、被谁抓获、被关押何处等信息,更没有杨新海作案的任何细节。

  也就是说,刘炳路只知道沧州警方破获此案,此外一无所知。

  当晚10点,他抵达沧州。在街上,他问遍行人,小贩,的哥,酒店保安、前台,“只要是会说话的,都聊上一聊。”

  在沧州,刘炳路用尽一切采访手段,甚至钻进派出所厕所,找正在撒尿的民警搭话。

  努力没有换来收获。

  15日上午10点,刘炳路来到沧州公安局新华分局,先找值班民警搭话,没有进展。再去副局长办公室,想“撬开”副局长的嘴。

  双方软磨硬泡两个半小时,最后以副局长的胜利告终。

  一句“28岁”带来惊喜

  跟民警套近乎,意外获得案件材料,两分钟背下抓捕信息

  副局长微笑着送他和摄影记者下楼。他们经过报警值班室,刘炳路故意掉队,并用从容、厚重的脚步声,暗示值班民警,他和副局长的“亲密”关系。

  再次和这位值班民警说话时,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变化。放低戒心的民警,不仅告诉他,抓住杨新海的警察叫刘剑,还提供了那名警察的电话。

  有时,突破不在于技巧,而在于执著和不畏难。

  不过,欣喜没能维持太长时间,刘炳路在刘剑的办公室等了30分钟。此前,刘剑已答应接受采访。30分钟后,他改变主意,来电说要去执行任务,拒绝了刘炳路“见一面、递一张名片”的请求。

  下午3点,刘炳路来到沧州市公安局,做最后努力。

  他说要见局长,门卫说“局长不上班”。他来到办公室秘书科。工作人员说不能接受采访,但透露了一条重要信息——杨新海被押在沧州看守所。

  走出办公室前,这名工作人员多说了一句:楼上还有个宣传科,专门负责外宣,但估计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那天是周六。宣传科的一名男子刚好喝了酒,他满脸通红地重申着宣传纪律。刘炳路一边附和,一边说着恭喜立功的客气话。当得知刘剑28岁时,刘炳路表示出惊讶,“什么?才28岁?”那名男子抽出一份材料,说“局里正在为他申报沧州十星。”

  刘炳路至今还记得:接过材料时,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材料记录了抓捕的详细过程,包括时间、地点、杨新海住过的宾馆。两分钟后,他递还材料,而那些信息已刻在脑中。

  走出公安局,刘炳路笑了。

  重访杨新海作案地点

  记者兵分两路走访。看完作案现场录像,记者整夜难眠

  杨新海最后一次作案,是2003年8月8日。他在石家庄郊区的一片菜地里,杀死一家五口,奸尸两人。

  但当时,刘炳路并不知道这些。11月15日,他在沧州公安局那份材料上,仅知道警方的抓捕过程,于是他决定重走抓捕路和杨新海在沧州待过的所有地方,翔实记录并将稿件传回报社。

  第二天虽是周日,但这一个整版的报道还是引起了巨大反响。

  随后,刘炳路去了廊坊,从警方处获得了杨新海的作案细节。但这些细节,让他3天睡不着觉。

  警方将杨新海的20多个犯罪现场,制成一个录像片,里面全是血腥场面,头上流血的窟窿,残损的肢体,裸露的下半身,尸体上的精液。

  刘炳路坐着板凳,在一个小彩电前,看了近两个小时,记下所有案发地点。

  杨新海,河南正阳县人。杨家贫困,他自幼聪明,家中排行老四。他不爱和人说话,高三辍学,去山西、广州打工。此后,家里没了他的音信。

  杨新海从2000年起作案26起,横跨皖豫鲁冀4省,杀死67人,伤10人,强奸23人。他常用一柄八角小锤,击打人头部。杨新海对警方交代,他在2000年以后,基本上以盗窃、抢劫为生,作案太多,他自己都记不清。

  编辑部获得这些信息后,派记者钱昊平去河南走访杨的作案地点;让刘炳路在河北走访。

  11月18日,刘炳路来到石家庄东良厢村。一个木棚子矗立在菜地中。

  3个月前,魏家5口在这里被杀,包括几个放暑假回家看望父母的孩子。棚子周边的菜地几近荒芜。棚子里,床上的被子,一半还耷拉在地上。屋内一片狼藉,保留着案发时的原样。当地村民说,天一黑,这里就没人了,大家都怕。

  晚上,石家庄一家宾馆里,刘炳路整夜难眠,录像中的血腥场景又开始浮现。直到他回到北京,噩梦才渐渐消退。

  万字长稿像“巨石砸湖面”

  当年报道流于案件表面,如今想探究背后的社会问题

  2003年11月21日,星期五,新京报的《杨新海特大系列杀人案调查》刊发,原稿长1万余字,独家披露了杨新海的作案细节。

  周桓,参与此稿的后期编辑工作。他还记得发稿前的激动,就像擎起一块巨石,准备砸向湖面。

  周桓此前供职于南方都市报,2003年9月,他来到北京。在寻找“光明顶”的路上,他买了几份报纸,翻完每份报纸都没超过1分钟。那天,他还和一个房产商打了个赌。那房产商说,在北京办早报肯定会死,北京报纸太多。周桓说,一定能办活。

  “都市报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老百姓的知情权。”时任新京报中国新闻部副主编的李列说,新京报想要做的是,政府知道的,百姓也有权知道。

  杨新海案后新京报的很多报道,嘉禾拆迁,定州血案,王亚丽骗官,新圈地运动……都似一个个犄角,坚守着良心,保持着风骨。

  “现在再来看杨新海案报道,只能算是突发新闻,不能算是深度报道。”李列如今对深度报道的认识,和8年前大不同。

  刘炳路也认为,当时以为能报的、能采的,都已吃干榨尽。如今来看,还有不少角度可以纵深。比如,杨新海的生活环境是怎样的?哪些因素促使他大开杀戒?再比如,杨新海2000年犯案,公安部门为何2003年8月才并案?

  记者钱昊平也认为,过去做的只是流于案件表面。他现在更愿意,探究事件背后的社会问题。

  回望过去8年,新京报在新闻理解、新闻操作的专业技术方面,都有了更成熟的表现。对比今与昔的不同,能清晰看见它在倔强生长,虽然窗外时常刮风下雨。

  什么东西,能够影响中国?

  在新京报最初设定的理念中能找到答案:对事实本真的逼近,对国家和人民利益的看护,对理性的呼唤,对行政的制衡,对美好的追求,对公义的捍卫,对丑恶的揭露。

  新京报成长的8年中,一直坚持着这份价值观,它坚守的每一天,都会对中国产生正面的影响。

  如今,新京报已搬出光明日报那栋老楼,在幸福大街上,竖起自己的招牌,每当夜幕深重,那里就会亮起“新京报社”4个红色大字。

  本报记者 闾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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