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蒙太奇

　　槟城纪行：中国第一代南洋移民小镇是如何被保护的(上)

　　槟城人不但重视名人故居，而且重视、珍惜任何祖辈留下的一砖一瓦。不是因为一个人“重要”才重视他的故居，而是敬重一切历史留下的印记，这是他们的一种信仰

　　跟人提起“槟城”，十有八九闻所未闻，或干脆以为是“冰城”，天寒地冻的那种。这座马来西亚的第三大城市在大多数国人心目中的知名度，还不及附近的小岛兰卡威，有时候逼得我不得不扯个名人名事来说明一下—— 刘德华太太朱丽倩是槟城首富的小女儿。

　　所以，恐怕就更少有人知道，这个离中国几千公里的外邦小城，竟在城中心完好地保留了一座中国第一代南洋移民风味的小镇—— 乔治镇。用建筑业的术语来说，若想了解中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华南折衷主义建筑风格，整个中国都找不到一个比乔治镇更好的地方。

　　几年前，曾和朋友在槟城匆匆停留两日，留宿在乔治镇最为著名的老建筑之一张弼士故居。由于通体刷成宝蓝色，被当地人俗称为蓝屋，经数次修缮后，兼具博物馆与酒店功能。每日两个时间点，会有专人带领游客参观游览，讲述张弼士的传奇故事。

　　1859年，18岁的张弼士跟随众多乡亲父老，为逃避灾荒和重税，只身流离至槟城这个南洋小岛。经过一番奋斗后，又回国发展，成为张裕葡萄酒的创始人，富甲一方。之后，他又创办了“裕昌远洋航运公司”和“广福远洋轮船公司”，一生成就斐然。

　　出于工作的需要，张在槟城和国内两地置宅。位于槟城这座雕栏刻壁极尽奢华的精致老宅被尽可能地保留了建筑原貌，哪怕是屏风上的一朵木刻花饰，都被细心保护复制，其艳丽的蓝色墙面更是不厌其烦地年年精修细补。由于“修旧如旧”方面的重要贡献，蓝屋曾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建筑遗产保护奖。来自游客的住宿费和游览收入也被毫无保留地用于宅第修缮，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是无偿服务。

　　爱国的张弼士也曾分别在广东、上海、北京置宅，想来是存了落叶归根的打算。可如今，他置办的那些精美老宅已全数毁尽，仅存下来的是位于其祖籍广东大埔县的祖宅，而且也成了一堆无人问津的断壁残垣。

　　心里一直很感慨于两地宅子的不同遭遇。当然，我也知道，中国历史悠久地大物博，要保护和修缮的重要古迹多如牛毛，哪有人有时间顾上此等小宅，不像槟城是个小地方，一座名人故居的重要性是完全不一样的。

　　今年10月底，有个机缘再访槟城，停留两周。鉴于上次的美好经验，没有考虑商务酒店，决定再宿老宅。可惜蓝屋一个月前已订满，于是尝试联系了一家叫做“海峡”的民宅。

　　从网站上看，“海峡”精致典雅，美轮美奂，报价是人民币800多元一晚。先生当时还心里嘀咕了一下，毕竟这个价格完全可以住上槟城最好的五星级酒店。

　　可当我们抵达“海峡”后才发现，这些钱花得一点不离谱—— 廊柱上满是鎏金木雕，全套的红木雕花家具，房间的门锁也是玉雕，完全是现代中国人生活里已经没有的美好的古典细节。 

　　更重要的是，这家民宅的住宿经验才彻底让我明白，槟城人不但重视名人故居，而且重视、珍惜任何祖辈留下的一砖一瓦。

　　不是因为一个人“重要”才重视他的故居，而是敬重一切历史留下的印记，这是他们的一种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