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乡”也是宣传队和播种机，

　　在这个山区女孩心中埋下了一颗神奇的种子

　　《望东方周刊》记者张静  | 山东临沂报道

　　“就跟在国家大剧院看演出一个样。”在听到中国歌剧舞剧院歌手李振涛现场版《我的太阳》时，山东临沂费县一中的学生赵雪向《望东方周刊》记者感叹。

　　这是中国歌剧舞剧院送文化“三下乡”基层文艺演出中的一幕。

　　作为国家工程的文化科技卫生“三下乡”，至今已经开展了十多年，每年春节前夕的几个月，中国歌剧舞剧院都会抽调一批文艺小分队，到农村进行基层文艺演出。

　　“三下乡”已经成为中国歌剧舞剧院新老演员薪火相传的宝贵传统。

　　沂蒙山小调萦绕山间

　　临时在食堂门口搭起的舞台，没有华丽的舞美和演出服，演员们身着便装，在冬日的寒风中用歌声向观众们传递着热情。中国歌剧舞剧院这个新年“三下乡”的第一站就从临沂市费县一中启动。

　　本刊记者一路与剧院演出中心的歌手同行，歌手们不时吊嗓、飙歌，相互炫技的歌声驱散了旅途的劳顿。在剧院工作20年的老艺术家朱立群对《望东方周刊》说：“唱歌技巧运用熟练了，声音就不会受身体的束缚，生病对声音都不会产生影响。随时随地唱，随时随地练。”

　　在朱立群的一首《爱我中华》开场曲之后，费县一中近千名学生的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学校领导向本刊记者介绍，费县是沂蒙山小调的发源地，费县一中建在丘陵的半山腰上，对面即是蒙山山区。在一层薄薄的雾霭笼罩下，舞台上传出的《沂蒙山小调》仿佛在对面远山中萦绕不绝。

　　当曾获得青年电视歌手大奖赛银奖的李振涛美声唱法《我的太阳》响起的时候，一中学生赵雪的眼睛亮了，脸上流露出无限神往。“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将来我也要站在舞台上唱歌。”她告诉本刊记者。“三下乡”也是宣传队和播种机，在这个山区女孩心中埋下了一颗神奇的种子。

　　中国歌剧舞剧院主打“纯艺术”歌剧舞剧，建团至今的50多年历史中，剧团创作了诸多大型歌舞剧，培养了一批具有较高艺术造诣的艺术家。

　　在众多商业化歌舞剧充斥舞台的今天，中国歌剧舞剧院坚持做一流的歌剧舞剧，执着保持一个纯粹的艺术舞台。但是“高规格”的文艺演出在普通群众中的知名度和吸引力并不大，“三下乡”活动就为中国歌剧舞剧院的“阳春白雪”提供了“接地气”的机会。

　　费县一中的表演结束后，演出队又赶到费县中心广场开始广场演出。青年歌手曹雪唱起俄罗斯歌手维塔斯的《歌剧2》，海豚音震撼全场。一位当地供电局职工对《望东方周刊》说，“能在自家门口看‘国家级’演出，这可是头一回”。

　　从地下室唱出来的海豚音

　　曹雪身材小巧，但声音的爆发力却气势宏大。今年27岁的她进团不到3年，她笑称自己是小分队的“点唱机”，“美声、民族、通俗我什么都唱，”曹雪对《望东方周刊》说。

　　在费县广场上成为老百姓心目中的巨星，曹雪很感动，她想起当年坚持学艺术遭遇的种种艰辛，觉得一切付出都很值得，“我也是从地下室走出来的，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然就会跑偏。”

　　和许多女孩子一样，曹雪自幼爱唱歌。2005年，她和很多对艺术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报考中国音乐学院。当时，她在学校对面租了一间地下室，“抬头一望就是心中憧憬的地方，就有动力学习了。”曹雪说。

　　“总听人说，学艺术是风险投资，一将功成万骨枯，学出来不一定有好出路，但我想只要坚持，就有出路。现在回想在地下室的日子，也不觉得苦。”曹雪说，在庞大、高端的歌剧舞剧院，更要看着自己的目标往前走，不然就会被名利金钱所诱惑，“那就又跑偏了”。

　　2009年曹雪考进中国歌剧舞剧院，按照惯例，新进人员要先在合唱团“打磨”一段时间。“合唱团是个很容易放松自己的地方，因为大家一起演，唱好唱坏没有人时刻监督你。”为了不给自己跑偏的机会，曹雪加紧练习不懈怠，还时常向老前辈请教唱歌技巧。很快，她从合唱团中脱颖而出，可以自己挑大梁了。

　　“‘三下乡’是另一种锻炼，教育我们怎样用心为老百姓歌唱，如果不以正确的态度认真对待，这又是一种‘跑偏’。”曹雪笑道。

　　舞蹈的有限与无限

　　即使在费县广场这个不算宏伟的舞台，歌唱演员也比舞蹈演员更容易受到关注，尤其是伴舞演员，其劳动创造默默融汇成了舞美和音乐的组成部分。

　　在曹雪表演的过程中，下一个舞蹈节目的演员已经在台下就位，工作人员在露天广场上临时搭了两个棚子作为更衣室。

　　天寒地冻，两个棚子只能起到遮掩作用，保暖效果一点没有。王秋力和曹阳两个舞蹈演员披着军大衣互相依偎取暖，等候节目开始。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王秋力在台下是个安静的女孩，一到舞台上，就像变了个人。“我很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跳的时候，全心全意投入到情境里，投入到音乐里，那种感觉很爽！”一段舞蹈下来，刚才瑟瑟发抖的王秋力已经汗淋淋。

　　王秋力6岁就开始学习舞蹈，16岁进团演出，今年26岁，演出生涯已有十年之久。曹阳进团时间稍晚，今年30岁的她却称王秋力为老师。

　　在演出中心，前辈和晚辈的划分是不与年龄挂钩的，资历深浅完全以进团年限为准。曹阳告诉本刊记者，她来到歌剧舞剧院，就是跟着王秋力学习。在工作中是同事，生活中也是好姐妹。“她教了我很多，我有什么困惑都跟她交流。”曹阳说。

　　一场完美的舞蹈能够演出成功，取决于每一个位置的演员，团队合作显得尤为重要。王秋力介绍说，中国歌剧舞剧院每年都对舞蹈演员进行考核，以军训的方式集训整风，保持队伍的纪律性，比如每天早上九点钟都要考勤。但比起业务和技巧来，对舞蹈演员更大的困扰是来自市场的各种诱惑和对自己舞台生涯能否持久的担忧。

　　舞蹈演员被认为是“吃青春饭”的职业，特别是女演员，到了一定的年龄，会面临家庭、事业和身体素质的矛盾冲突。

　　“一个舞蹈演员的艺术生命可能很短暂，结了婚生了孩子，有的人就不能跳了，退到幕后做行政或者做老师，有的人恢复得比较好，基本功还能保持，但她的舞台也难免变得狭窄。

　　但是不管怎样，能在可能的情况下为老百姓多创造一些艺术之美，一个舞者的人生就没有虚度。”曹阳说，“舞台生涯可能有限，但是某个画面却能让台下的某个乡村孩子永远记住，这不就是无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