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海林(本报评论主笔)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年终岁尾，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那首红极一时的“神曲”《忐忑》，过去的一年，喧闹一如忐忑的配器，多变一如忐忑的旋律，这一年对世界未来的意义也一如忐忑的歌词让人难以琢磨。

　　过去的一年，很多人们熟悉的东西变了样子。

　　欧洲人曾经以为，已经进入后现代社会的欧罗巴早就摆脱了俗世的纷纷扰扰，没想到那面代表着人类目前为止超越狭隘的民族意识所能达到最高成就的蓝色旗帜，却被挪威人的疯狂和希腊人的赖皮戳得千疮百孔。如果民族间的合作精神在欧洲都无法取得成功，被人们长期以来认为是解决国际矛盾的区域合作还有什么意义呢？

　　美国人曾经以为，在任何美利坚大陆以外的地方发生的街头抗争都是自由民主的胜利，都是美国声望的增强，没想到一个苹果商贩点燃的烈火在迅速吞没了一批傲视本国民众数十年的独裁者的同时，也把美国苦心维持了近半个世纪的中东秩序冲得七零八落。茉莉的颜色暗淡下去之后，人们才发现民主在中东土地上原来还可能孕育出绿色的伊斯兰花果。

　　中国人曾经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认为只要中国愿意“搁置争议”，周边国家总是愿意“共同开发”的，认为只要周边国家从与中国的经济联系当中获得越来越大的甜头，他们和中国的关系就会越来越稳定。而南海上空的长时间大范围阴霾却告诉中国人，无原则的善良就是懦弱，自我容让的结果可能是别人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全世界的人们都曾相信，温室气体排放将是人类自我毁灭的恶之花，可是气候大会从哥本哈根到坎昆一路开到德班，还是众说纷纭言不及义，责任是别人的，利益是自己的。这倒是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的行为模式。只是困坐在即将被淹没的孤岛上的人们，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海水上涨，一边争辩着是应该抽干富人的游泳池还是断掉穷人的自来水。不过，这种自行其事倒是不自觉地戳穿了《2012》制造出的神话，原来避免气候灾难的最佳手段不是学习如何驾驶飞机在喜马拉雅山降落，而是向飞机乘客征收碳税！

　　本·拉丹毙命了，但奥巴马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结束阿富汗战争——尽管他能让最后一位美军士兵从伊拉克回家过圣诞；

　　卡扎菲倒下了，但萨科奇还是不知道能不能连任成功——尽管他强有力的对手之一卡恩已经从政坛上消失；

　　金正日去世了，但李明博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朝鲜打交道——尽管他的新对手比他年轻了整整42岁；

　　乔布斯陨落了，谁也不知道苹果神话还能延续多久——尽管我们一直盼望着苹果5而不是苹果4S带给我们真正的惊喜。

　　世界变了，我们也在变。世界并不完美，我们也不是。我们有很多愤怒没有平复，有很多遗憾没有弥补，但同时我们也有很多希望有待实现，有很多梦想值得憧憬。有很多事情我们不明白，我们会害怕晦暗不明的未来；有很多问题我们无从回答，我们会担忧我们的习惯思维能否应对未知的挑战，甚至我们也会质疑是否还能像过去30年那样对前景充满信心。

　　所有的疑问都很正常，我们无从预知这个世界将迈向何方，但所幸我们已经不再是“地球”号列车上的盲从旅客，有很多事情我们能做。我们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干净，因为我们有全世界最庞大的清洁能源工业；我们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便捷，因为我们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基础设施建设能力。

　　同时，有些事情我们得做。我们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安全，不能因为别人担忧我们是不是正越来越富有攻击性而拒绝承担对世界和平与地区稳定的责任。我们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公平，不能因为我们的产业工人具有世所罕见的忍耐能力就任由国际原料供应商和产品销售商从上下两端挤压我们的利润空间。

　　但首先，我们更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尊敬我们。如果我们要别人更加尊敬我们的国家，我们就得更加尊敬我们的人民。我们是在变化，但我们不能变得让我们的祖先完全无法认识也不愿意认识自己的后代。

　　我们得怒发冲冠，当我们听说有人污染了我们的海水却百般抵赖的时候，当我们听说居然有人用给殖民者修建名录墙的方式展示我们民族的“博大胸怀”的时候，当我们听说有人玷污了善心却毫无羞耻的时候……

　　我们得潸然泪下，当我们看到一些幼儿园的孩子们鲜血洒满了校车内的破旧座椅的时候，当我们看到被车轮辗过的小悦悦在孤独中失去最后一丝生命热度的时候，当我们看到署名“孝女项炜伊”写给在动车事故中遭难父母的只有103个字讣告的时候……

　　我们得振作前行，尽管我们并不知道未来将会怎样。我们得知道，这个世界或许很功利，但这绝对构不成我们只言利不及义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