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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总是在主导野蛮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1月16日13:10  南方人物周刊

文明总是在主导野蛮

  人物周刊:为什么你的作品都锁定在对台湾本土意识的挖掘?

  魏德圣:我没有刻意去做这种计划,一开始只是发现一个好故事,发现之后就要去读更多的历史。历史写得很简单,谁死了,谁杀了人,并不会照顾人物的心理,也无法查证。往前推20年,往后推20年,才能让历史中一笔带过的情节有生命。了解到更多,就对台湾的命运有更多的思考,体认到台湾不同族群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到我们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应该有一种重新认识的胸襟,不仅要了解,还需要化解。 

  人物周刊:你希望用你的电影来化解这个仇恨? 

  魏德圣:这是最好的期待,但我知道这很难。这么久的时间,不要说原住民和日本人,就是原住民和原住民之间的仇恨都解不开。彼此好像和平了,一遇到利益分配,问题又来了。这不是原住民的问题而已,而是人类无法得到教训的一个循环。只能希望这部电影让原住民看轻这些政治或者利益斗争,激发他们那种自觉的骄傲。

  人物周刊:《海角七号》里的化解更明显一些,但《赛德克·巴莱》却是硬碰硬。

  魏德圣:程度不一样。《海角七号》只是用遗憾来化解遗憾,但《赛德克•巴莱》必须回到仇恨的原点,去化解仇恨。 

  人物周刊:《海角七号》上映时,人们对其中台词和剧情的政治隐喻猜测颇多,但你并没有跳出来解释,为什么这次不同?你在电影之外做了很多解释。

  魏德圣:我一直认为电影不需要解释,可我发现这一部好像需要,不然人们会有偏颇。每次去电影院放映的时候,我都会说,请各位先放下文明的武装,回到一个只有你的族人和传统文化的世界,把你的历史观拿掉,把你的国际观拿掉,把你的政治文明、教育全部拿掉,再来看这部电影。因为电影一开场就是出草(猎人头),直接跳到猎人文化传统的核心,有人会不适应。

  我们被文明统治太久了,已经文明到不可以杀生、不能呈现杀动物的镜头。文明一直想要伪装一些你看不见但实际上一直发生的事情,既然我想呈现文明与原始文化的冲突,就必须让你看见原始的文化、原始的残忍,从这一群守着山林的猎人来看历史。

  人物周刊:作为一个文明人,你怎么跨越这些障碍?

  魏德圣:一开始看到这个故事,我还是站在好人或坏人的立场上,热血沸腾。后来去问漫画的原作者,他提醒我从信仰的角度来看,人类就没有对与错,那时我才更深入地去了解他们对于祖灵的信仰。

  我是基督徒。我要先放下我的信仰,再去了解别的族群为什么而生为什么而死,我的心胸会更开,会慢慢解放。他们的相信是不能被打破的,如果有人说你的神是最没有用的,刀子拿起来就砍,“你怎么可以侮辱我的神明?!”日本人进到雾社,说原住民的祖灵是没有用的,只能信天皇。越是文明,越是喜欢去主导野蛮。

  人物周刊:赛德克族人后来对影片中与史实不符的地方也提出过意见,你怎么看?

  魏德圣:历史永远是片面的,有时他们内部也各执一词。我拍的是电影,不能不回到人物的心理动机,必须有一些猜测、判断。推理要有根据,但不见得百分之百精确,不符合族人的期待,就会反弹。我也不能说他们错,他们没有体谅我要讲的是故事,而不是记录历史。即使有些桥段不符合史实,但精神没有变,文化没有变,历史的大事件维持住了,大多数人也慢慢接受了。

  电影是带观众入门。观众有的来看历史,有的来看热闹。后来我们出了一本书《真相巴莱》,把电影和史实的差别写出来。会去买那本书的人有多少,就代表真正想要了解真相的人有多少。电影不是学术论文,是普及的、平民的艺文产品,是老人给小孩讲故事,而不是教授给博士生讲课。

  人物周刊:这部书其实就是在暴露你的剧本和历史的不符,没有顾虑么?

  魏德圣:其实我对族人的观点是很在意的。我不想让他们认为我是在乱来。

  赤裸地走向你,是我最大的武器

  人物周刊:有人认为现在是台湾新电影运动的第二波高潮,你也身处其中,怎么看待这种表述?

  魏德圣:我当然承认这是值得期待的一波。台湾电影从很不景气到现在,差不多快二十年了。我们就好像在攻城堡一样,城堡原来是我们在经营,结果被好莱坞的电影攻进来,慢慢反客为主。我们在外面想打开那些门,直到有一天《海角七号》踢破了一个门,《艋胛》踢破一个门,《鸡排英雄》、《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又都踢破了。现在城是攻下来了,主人又换成我们,接下来我们会经营吗?第一波的人都是导演,都是武将,我只能撞墙,把这个门撞破。接下来制片人负责经营,制定规则、制度,让内需的市场安稳下来,再往外拓展。

  我觉得接下来台湾电影圈慢慢会集合成制片人的战斗,也许短期内会有少许的内斗,但我希望大家是在比谁更好,而不是要把谁压下去。

  人物周刊:作为踢破那一脚的人,你的个人经验是什么?

  魏德圣:那时候我的观念是要把台湾的地盘抢回来,把台湾的观众找回来。我们有天生的好条件,因为这是我们熟悉的地方。那时候台湾电影制作费低,品质就不会好,电影就不会卖座,制作费更低。但是,台湾有2300万人,有十分之一来看就是230万人,《海角七号》算起来也就是全台湾十分之一的人来看。那时我用将近五千万拍这部电影,被人家笑到死,但我想只要拍得诚恳,该做到的都做到,观众就买单。证明这个方式可行以后,制片慢慢成本拉高,后面的《鸡排英雄》、《艋胛》都是几千万的投资,也都赚钱。大家终于开始想,这部电影该有多少预算就找多少钱去做,而不是一再降预算,粗糙地把它做完。

  人物周刊:可是你拍新片时还是遇到了资金的问题。

  魏德圣:第一次成功,人家都说是幸运,还是有人不信任。台湾电影在那个时候还蛮争气的,一部破亿的电影可以说是幸运,可是当第二部、第三部出现的时候,就不是了,特例就变成了惯例。以后再有台湾的案子提出来,应该会得到认真的阅读。以前的情况是,香港的案子看一看,大陆的案子看一看,美国的案子看认真一点,台湾的就先放一边。 

  人物周刊:现有的名声、名利,对你的改变是什么?

  魏德圣:这些东西让我更相信,只要是对的事情就应该做,如果我有这个能力去促成,那么更多更美好的事情也可以一件一件地发生。艺文是最有可能改变世界的,即使改朝换代,不管有没有钱。因为它是生根,多大的台风都无法拔根,一旦拓展到底,路就会开,人跟人之间就会互相接纳。

  人物周刊:你还是相信那个化解的力道。

  魏德圣:对,我把台湾最核心的东西展现出来,不只是对大陆,对于世界也是这样。我把我的给你看,你把你的给我看,彼此了解过去发生了什么,坦诚相见。当我是来跟你谈判的人,我赤裸裸地来,不带任何武装,你会拔剑出来吗?我赤裸地走向你,这是我最大的武器。

  人物周刊:你也提到了两岸关系,这也进入了你创作的考量吗?

  魏德圣:是的。我对大陆的认识大部分是从电影里面得知,里面传达的信息有好有坏,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在想这个,原来他们曾经是那样。台湾电影也要从这种角度让大家看到,不能永远只是那种不痛不痒的大城市、小爱情。那是生活的调剂品,主食还是历史、文化、人的思考。台湾人和原住民要彼此谅解,两岸之间又何尝不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这个时代充斥着太多不理解的批评、不理解的辱骂,小到玩笑,大到政治权谋。

  如果说政治经济是大人的世界,艺文就是小孩的、是无邪的,爸爸妈妈吵架,孩子还是可以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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