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三四月间的上海东北部，一个专敲妇女头颅的“幽灵”疯狂地连续作案，人们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十多年后的今天重温此案，带给人们的另一个思考是，面对突发事件，人们需要一个成熟与理智的心态，切勿道听途说、以讹传讹。 

　　追踪神秘“敲头幽灵”

　　文/刘翔

　　血案与流言

　　1997年3月18日晚6点30分许，风雨交加，和丈夫一起借住在上海市杨浦区殷行街道的26岁菜贩胡淑华从集贸市场收摊回家。她撑着雨伞艰难地走到家附近一空旷工地时，脑后部突遭歹徒袭击，当即不省人事。

　　因胡淑华的丈夫在市郊贩菜，周围邻居见她久不归家就四处寻找。当找至工地时，已是深夜10点45分，邻居发现胡淑华已死亡，即拨打“110”报警。经了解，胡淑华无任何仇人，报复杀人的可能性不大。杨浦警方以抢劫立案，并圈定在一定范围排查，短短两天内先后走访了700多户人家，但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无独有偶，3月20日，家住宝山区淞南新村的上海木材总公司41岁女职工施林范跟同事在西藏路某饭店聚餐后回家。晚上10点50分行至家门口时，施林范发现忘了带大楼总门的钥匙，就径直走到阳台下，叫醒丈夫把钥匙从6楼扔下。可丈夫却迟迟不见妻子上楼，遂下楼查看，只见妻子已惨死在楼道旁，身上溅满鲜血，随身挎包已被劫走。

　　两天之后的3月22日，杨浦警方又接到一名居民报案：称其妻郑某前一夜晚受到歹徒袭击。44岁的郑某于21日晚9点10分左右乘坐124路公交车在森林公园站下车，步行五六分钟快到家门口时，被人用钝器击中头部，当即昏死过去，随身携带的包被抢走。经法医鉴定，郑某的头部损伤主要在后脑头枕部，共有5个创口，颅骨骨折。

　　随后的两天，宝山区又连续发生袭击单身妇女的案件，作案手段大体一致。在警方侦破此案的过程中，4月1日至4月6日，杨浦区、宝山区等多地接连又发生了7起同类案件。至此，共有12名市民遭到暴力袭击，其中两人死亡、数人重伤。

　　由于在短时间内受害者频频被送入案发地唯一的市级医院——长海医院救治，于是，消息迅速在社会上不胫而走。一时间，各种猜测纷起，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种种关于案情的似是而非的消息，整天敲打着人们的耳膜。

　　由于受害者没有目击到作案工具，先是关于一把钉有铁钉的大榔头被传说得沸沸扬扬；接着，一些市民开始在自己嘴中描绘起案犯的画像，说这是一个骑摩托车作案的犯罪团伙，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准备专门挑100个长发披肩的靓丽女子下手；又有人说歹徒是用木棒把铁钉从脑后打入被害者的脑壳……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说作案者就是前不久刚抛下妻女出走的另一起震动全市的“杨玉霞毁容案”中的男主角徐国初。他经过整容后，隐姓埋名，疯狂地报复女性。在一些地区，关于作案人的动机和作案形式，竟有几十种不同的版本。

　　综观这些林林总总的传言，不乏别有用心的盅惑谣言乃至浑水摸鱼者。被当场擒获的宝山区某水泥厂轧料工徐金斗就是个典型。在这期间，他竟然三次冒充作案者给市公安局“110”报警台打电话，扬言要完成多少杀人指标，公安局休想抓到他。最后，在有关部门的协同下，徐金斗被警方抓获。

　　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上海警方经过29天的鏖战，最终于4月16日晚上11点30分，将犯罪嫌疑人魏广秀抓获。4月17日上午9点，为尽快公开案情以正视听，上海市公安局以最快的速度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告“3·18”系列敲头抢劫案已侦破，神秘的“敲头幽灵”魏广秀被擒。尽管他已买好了隔日逃离上海的火车票，但最终还是落入了法网。

　　真相与反思

　　坐在审讯室内的魏广秀，在长达15个小时的缄口不语后，最终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在一系列令人发指的凶残暴行背后，他竟是个“温情脉脉”的“模范丈夫”。

　　1971年3月3日，魏广秀出生在安徽省利辛县。从他懂事起就一心想在家族中出人头地，脱离那片贫瘠的黄土地。他发奋读书，初中毕业时当兵到了上海。在海军部队当了一名枪炮手，整日推炮练就了一副好臂力。在部队表现不错，入伍第一年他就被评为“学雷锋标兵”。他的那篇声情并茂的演讲稿《美丽的西沙》，在部队举行的演讲比赛中得了奖，他写的文章也曾在地方报刊上发表过。

　　1992年，魏广秀结识了一个大自己3岁的来自崇明县的上海姑娘顾美雪。不久，两人便同居，并生下一男孩儿。在金钱的驱使下，他开始盗窃大量的铝锭，而后案发。1993年5月，他被军事法院判处有期徒刑5年，后被减刑1年。出狱后，他回到上海和顾美雪重聚，这时他们的儿子已经5岁了。

　　在繁华的上海，魏广秀茫然无措。自己没有一技之长，又无固定的生活来源，做了几天水产生意，也不行。面对妻子、儿子和每月300元的房租，他又重新选择了犯罪，选择了用钝斧去残害那些反抗力弱、反应不灵敏、容易得手的单身中年女子。

　　1997年4月13日，也就是他最后一次作案的前一天，顾美雪带着儿子从崇明老家回到住处后，便独坐一旁悄悄抹泪。魏广秀关切地询问缘由。顾美雪哽咽道：“手链在崇明回上海的船上掉了。”魏广秀轻声安慰了一番后，第二天中午窜至共青森林公园袭击了一对老人，将抢来的金项链“赠”给顾美雪。对妻子的万般柔情和对受害妇女的凶残暴行，居然在这个“幽灵”身上得到了莫名其妙的统一。

　　4月16日夜，警方擒获魏广秀后，对顾美雪进行询问。她明知魏所带回的金银首饰绝非正当渠道所得，仍极力隐瞒，不配合警方的调查，故意作虚假证明，严重妨碍了侦查工作的顺利进行，被侦查机关以涉嫌包庇罪予以逮捕。

　　据警方调查，自3月18日至4月14日，魏广秀单独持钝斧乘坐公交车或骑自行车，在宝山区的淞南、海滨地区和杨浦的殷行、中原地区及森林公园等处，寻找到作案目标后，尾随被害人至行人稀少、灯光暗淡的偏僻地带，用斧背击倒被害人后实施抢劫。他先后作案13起，致伤14人，其中两人身亡，共劫得现金、首饰、手表、女式背包等价值8000余元的财物。

　　1997年5月27日上午9点，上海市第二中级法院第六法庭，穿着彩色长袖T恤、土黄色布裤和黑布鞋的矮矮壮实的魏广秀惶惶不安地被法警押进庄严的法庭，接受了长达7个小时的庭审。

　　5月29日上午，魏广秀被法院一审判处死刑。当天，魏就提起上诉。但最终，上海市高级法院驳回了其上诉，维持原判，并依法核准死刑。6月13日下午，魏广秀被押赴刑场，依法执行死刑。

　　弹指一挥间，此案至今已过去十余载。当笔者再次回眸“敲头案”时，不由感到：轻视别人的生命，就是在轻视自己的生命；毁了别人最美好的东西，同时也毁掉了自己最美好的东西。

　　据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一位领导说，系列“敲头案”发生后，他们像往常一样致力于破案。没想到几天后，这个案子竟会被谣传得不成样子，使得他们顶着重重传言的压力，艰难地展开侦破工作。最终，“谣言止于真相”。上海，作为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显然也需要有一个日趋成熟、理智的心态，去面对任何突发事件。这也许就是这“敲头案”留给我们另一个层面上的反思吧。

　　编后

　　本案发生之初，谣言满天飞。什么能让其停下来？老话讲“谣言止于智者”。上海警方的做法，让人们相信：对于大量缺少专业知识、又没多少时间和精力去辨析传言真假的老百姓而言，要想止住谣言，唯有“及时获知真相”。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刋2012年1月上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