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佩琦

　　“受伤”的高管

　　天空又是阴雨绵绵，已经连续下了一周的雨，湿湿冷冷的气候让人格外不舒服。不过，还是得干活儿。一如往常走进法院准备开庭，远远听到有人高呼：“小慧律师！小慧律师！”我停下脚步，原来是上回去法律服务时遇到的咨询者阿勇。

　　趁着等候开庭的空档，阿勇讲了他的故事。阿勇原任华丽士公司的副总经理，负责规划新建案，不仅月薪超高，年终奖金视当年业绩，少说也有10个月或20个月，好不风光。

　　不过，这看似风光的背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建设公司为了获取高利润，从开始收购土地就踩在合法与非法的灰色地带。少数拒绝出售土地的人，房屋半夜莫名其妙地失火时有所闻。但因没有直接证据，纵使报警也是不了了之。最后，这些人也只能乖乖地出售土地。大量发放银行许可执照后，银行竞争激烈，为了业绩争相贷款给建设公司，不仅利息超低，拨款也尽量配合建设公司。建设公司见机不可失，在房屋连影都没有时，就找来有经验的代销公司、广告公司，绘制美好的社区景色，向大众推销预售屋，收取头期款、各期工程款。建设公司就用银行的贷款、买屋者的头期款、各期工程款兴建房屋，自己一毛钱都不出，用别人的钱盖屋赚钱。这种高杠杆的操作手法，只要预售屋销售状况不佳、担保品发生问题或价值严重低落导致后续贷款拨款不顺利、或许多买屋者无法继续支付各期工程款，整个工程就无法继续进行。华丽士公司也大举收购山坡地、林地，再通过负责人政商关系，将毫不值钱的山坡地、林地使用分区变更成建地获取暴利；而通过人头买卖炒作土地垫高买地款的传闻更是不曾间断。

　　华丽士公司是有名的华丽士集团公司之一。集团负责人李文雄是有名的红顶商人，政商关系良好，不仅曾经担任党政要职，也推派其子出马竞选民代，更金援许多民意代表以便利其推动有利集团事业发展的法案，全盛时期受其资助的民代多达数十人。华丽士集团营业项目包括建设、营造、公共工程、饭店、旅行社……也有经营银行、票券公司的特许证，集团内许多关系企业都上市上柜，每天一个涨跌，就是上亿元的金额。听说李文雄不仅舍得花钱作公关，打点政商关系，个人也很风流，有好几房太太，女朋友更是不计其数，台面上的子女十多人，几乎都在集团公司里担任要职。杂志还曾报导，李文雄每天吃燕窝鱼翅、山珍海味保养身体。

　　为了让集团迅速扩张，集团银行推出高利息的方案吸引民众资金，集团内各企业再大量向集团银行贷款，关系企业相互担保。一时间，华丽士集团每间公司都现金满满，到处炒股票、炒楼、炒地、买公司。另因台湾地区银行法限制关系人交易，李文雄通过他的政商关系，与其他金融集团达成默契，华丽士集团各公司如已无法再向集团银行借贷时，就转向祥兴集团的银行借款。

　　好景不常，一年台湾遇到超级大台风，台风所带来的雨量破坏地基，挡土墙崩落，造成近50人死亡、100多间房屋损坏或全毁。这个严重的意外，让台湾地区政府立即宣布禁止山坡地开发。华丽士公司因为之前购买大量山坡地，且以这些山坡地作担保向银行贷款，这个政策大转弯，让华丽士公司收购的山坡地马上变的一文不值。银行立即要求公司另提担保品，不然就得全额还款。不到半年，华丽士集团各公司资金周转不顺的耳语就甚嚣尘上。但是，华丽士公司毕竟已是一个大集团，负责人李文雄怎么可能看着集团出状况。于是，市场上开始传出，华丽士公司集团之银行，开始放款给其他银行不敢放款的企业。虽然收取高额利息，但要求申请贷款的企业要用部分贷款金额购买华丽士公司集团关系企业股票。后来听说，这些企业很多倒闭了，贷款变成呆账。

　　几年后遇到金融风暴，华丽士集团终于无法支撑，银行贷款、员工薪资、下游厂商货款都无法支付，建筑工程全部停摆，买预售屋的民众等不到交屋，集团银行被存款户挤兑几乎要倒闭，负责人李文雄卷款远走美国。

　　银行监管单位立即进驻接管集团银行，稳定存款户信心，并且承诺一定金额以内的存款全额担保，让集团银行不致于马上被挤兑倒闭，引发金融风暴。另经清查后，发现华丽士集团各公司向银行借贷总金额高达近千亿元新台币。因为立即处分华丽士集团各公司担保品恐将导致另一波经济风暴，且可能也卖不出去，债权银行遂组成银行团与华丽士集团各公司协商，债权银行同意降息，华丽士集团各公司支付利息半数，余额记账日后再偿还。有继续经营价值的项目，经债权银行同意，继续兴建或执行，但全数改由银行团指派人员监管。没有继续经营价值的项目，经债权银行同意，改以拆开分售等方式处理。员工部分，则由各级地方政府协助，先拨付6个月的失业补助金，再协助员工向公司求偿资遣费及积欠工资，同时辅导员工转业就业。

　　阿勇因为担任华丽士公司要职，被人检举涉及几宗土地虚假买卖，买卖差额被李文雄拿走，且金融机关认为华丽士集团公司涉嫌违反证券交易法、伪造文书、背信、贿赂等，将阿勇等公司高层全部移送检调单位侦办。阿勇虽然曾因担任华丽士公司副总经理而风光好几年，但这些年每月得出庭应讯，根本没法正常上班工作。而且因为这事，也没人敢雇用他。原本甜蜜美满的家庭，一夕间全变了样，房屋卖了，妻子也跟他离婚，小孩儿跟着妻子走了。短短10年，人生从顶端跌落谷底。阿勇叹气说：“小慧律师，如果我早知今天的状况，当年就算是给我10倍的薪水，打死我也不会去华丽士公司上班。”

　　望着阿勇离去的背影，我不禁感慨万千。一个集团负责人因自己的贪婪，利用经济发展过程中企业、个人的矛盾，将一间小小公司变成横跨政商金融业的大怪兽。一夕垮台后，负责人卷走巨额款项，到美国逍遥快活。员工呢？下游厂商呢？而他积欠的银行债务变成全民买单。如果可以，是否应该事先防范，别造成之后的遗憾。

　　台湾地区“法律”连线

　　依据台湾地区相关规定，华丽士集团负责人假借人头炒作土地价格，将中间差价中饱私囊之行为，恐触犯台湾地区“刑法”背信罪。

　　银行负责放款之承办人员、董事，如明知申贷企业经营能力不佳或即将倒闭，却仍同意放款，导致最后该笔贷款无法收回，相关人员不仅涉及台湾地区“刑法”背信罪，就该笔无法回收之贷款，亦需对银行负起连带赔偿责任。

　　建设公司为收购土地，对不愿售地者纵火或恐吓，亦需负起刑事责任。至于建设公司为了销售房屋，对消费者作不实广告，建设公司与广告公司应依台湾地区“消费者保护法”对消费者负起损害赔偿责任，且不实广告亦有违反台湾地区“公平交易法”的问题。

　　如通过贿赂等方式，达到将特定区域土地变更成建地获取暴利，此等行为属于贪污贿赂行为，需受“刑法”制裁。至于民代为特定利益团体推动法案部分，为避免旧事重演，台湾地区制定了“游说法”加以规范。

　　如属上市上柜公司，除台湾地区“公司法”外，尚应遵守“证券交易法”及其相关规定。银行业为特许业，除应遵守“银行法”外，金融监理机关更得随时进行金融检查，如有违反并得进行裁罚。

　　员工部分除先通过各级地方政府领取失业补助金，各级政府劳工局并协助员工向公司追讨资遣费与积欠工资，同时辅导员工就业转业。如家庭有重大变故，还可会同各级政府社会局，视具体情况拨付社会补助款。

　　链接

　　大陆老板逃跑潮

　　自2011年4月开始，温州企业主“跑路”的报道已开始见诸报端，之后呈现蔓延和扩散的趋势。据不完全统计，在“重灾”的龙湾永强，仅8月份就发生了20多起老板“跑路”。从9月12日～22日，温州有7家企业老板被卷入失踪漩涡。而9月22日一天，温州就有9个老板跑路。温州老板集体跑路，被指向的原因大多相同——企业资金链断裂。老板逃跑事件不仅拖累了大批资金链上的企业，对地方经济造成重创，而且带来了社会问题。胡福林负债20多亿元出逃后，信泰上千员工集体讨要工资，给社会稳定造成相当大的压力。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2年2月上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