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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罗斯1986年中国之行:向荣毅仁索要中国菜谱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12日15:01  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索罗斯在中国

  荣毅仁的幽默给索罗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多年后,

  他还经常对人提起这位红色资本家的谦逊

  文 | 梁恒

  一九八六年十月,北京正式欢迎索罗斯访华。苏珊正好又怀孕了,索罗斯劝她在家休息,她坚决不肯,说自己盼望去中国已久,非去不可。索罗斯正好也在“十月怀胎”自己的第一本书《金融炼金术》,于是,他揣着手稿,带着有了身孕的夫人前往北京,开始了第一次中国之行。

  一个金色秋阳的下午,索罗斯夫妇乘坐的班机到达首都机场。中方代表和我在机舱门口迎候。舱门打开,索罗斯第一个走了出来,他把手中装有书稿的皮包交给我,颇为激动地说了一句:“中国,我来了。”然后扶着苏珊走下舷梯。

  我们坐专车前往建国饭店。一路上,索罗斯夫妇用手撩开专车的窗纱,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外的一切。当时正好赶上下班的时候,专车在骑自行车的滚滚人流旁边驶过时,苏珊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大街上有这么多人,不由得惊叹:“天啊,真是不可思议。”

  谈判

  索罗斯到达北京后的第二天上午,在下榻的饭店会议室和中方举行关于“中国改革与开放基金会”的正式会谈。中方主席和他的私人代表,以及几位助理按时到达。会议刚一开始,双方陷入僵局,在两个问题上发生了冲突:宗旨的提法和资金的分配。

  由中方准备的、双方将要签字的协议书上,第一句话是:“本基金会的宗旨是促进在社会主义体制下的改革与开放。”索罗斯对此句话有异议,他认为基金会的宗旨是既要帮助封闭的社会走向开放,也要促进已经开放的社会更加开放。因此,无所谓是在哪种制度下都需要开放,这也包括美国。

  中方主席的私人代表说话心平气和,他向索罗斯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写,他说:“给基金会取名‘中国改革与开放基金会’,名字念起来冗长,但政治谋断尽在其中。我们的宗旨与邓小平的说法一致,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与发展。”他说完后,对我耳语,让我说服索罗斯一定要把“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写进宗旨。

  我建议休息一下。我和索罗斯去上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我对索罗斯说:“向邓小平学习,不要谈主义,只要把事情做好。”索罗斯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但对我说:“绝不能让体改所独占资金。我们的原则是基金会必须对社会开放。”我问:“如果对方坚持要垄断资金呢?”索罗斯说:“马上回去。”

  我们回到会议室坐下。索罗斯告诉中方,他对协议书的宗旨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中方人员神情顿时轻松下来。中方主席说既然索罗斯是和他的机构合作,基金会的资金就应该全部归体改所,因为只有体改所才是真正在担负中国的改革大任。索罗斯摇摇头表示反对,然后说了一句:“这不符合开放的原则,对不起,我不会让步,我现在就回美国,等你们想好了,我再过来。”

  对方没料到索罗斯有如此反应,半天说不出话来。索罗斯话说走,人不动,靠着椅背,不吭声,凝视着中方主席。我思路一转,用征询的口吻问是否能够定出一个比例,多少资金分配给体改所,多少分配给社会。

  索罗斯听了,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又转眼望着中方主席,等他的意见。在这关键时刻,他的私人代表说,他完全支持我的提议。中方主席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缓缓吐出,开口说:“可以。”此语一出,气氛活了,大家开始讨论比例分配的问题。这时候,索罗斯不说话了,他安静地听我翻译讨论情况。

  最后,中方主席对索罗斯说:“体改所取四,社会得六,这总可以了吧。”索罗斯笑着举起双手,张开手指,示意五五平分。中方主席乐了。

  会议结束后,索罗斯让我陪他去游泳。我坚持在洗手间里的看法,说:“现在的关键是要把事情做成。”索罗斯说:“做事在人,人很重要。做事不仅要有原则,要发挥想象力,也应该懂得变通、果断、宽容、妥协。”说完,他潜入水中,慢慢向前游去。

  不在自己做慈善事业的国家投资

  我们游完泳回到房间,赶紧换了衣服,去西餐厅和石油部部长唐克吃午餐。唐部长已经先到了,他身材高大魁梧,满头银发,一脸帅气,笑呵呵地对索罗斯说:“现在北京只有两家法国餐厅,一家在荣毅仁先生的中信大厦顶层,一家就在这里。我听说荣先生过两天会请你吃饭,我就选了这家。”

  索罗斯笑问:“哪家好?”

  唐部长很幽默地说:“对今天来说,是这家。”

  入席后,唐部长没等索罗斯开口,就笑着夸他:“我知道你去年放空美元,吃日元、马克,赚了有生以来最多的一次钱。你的基金公司去年获利122 % ,成为全世界第一家基金净值突破十亿美元的对冲基金。”

  索罗斯听了腼然,不好意思说什么。唐部长又接着称赞道:“我还知道你是去年整个美国工作报酬最高的人,年收入将近一亿美元。”

  “运气而已,”索罗斯谦虚一句,然后幽默地反问,“你还知道什么?”

  唐部长继续说:“最让我佩服的是,你所预测会升值的日元高涨时,你命令手下那些想获利套现的交易员,不准卖出,坚决守住,任凭日元狂飙。这种定力,非你莫属啊!”

  索罗斯不习惯别人当面说他的好话,羞笑无语,开始吃饭。唐部长马上把话题转到投资方面,希望索罗斯能到中国来投资。索罗斯听完后,笑着对唐部长说:“我有一条原则,不在自己做慈善事业的国家进行投资活动,因为这两种不同的事业有利益冲突。”

  唐部长听了索罗斯的回答,心里可能有点失望,但丝毫让人察觉不到,仍然笑呵呵地和索罗斯谈法国菜、红酒,以及自己曾经去过的某些欧洲国家。

  饭后,我们把唐部长送走了。我笑着对索罗斯说:“唐部长见你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连你去年赚了多少钱都知道。”

  索罗斯耸耸肩,说:“事实上,一九八一年,我们损失惨重,基金净值亏了一半,只剩下两亿美元。我如果没有那年的巨额亏损,就不会有以后的成就。因为亏损让我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失败的极度痛苦反而让我释放出长期积累的压力,我在最松弛的心情下,头脑异常冷静,因此可以很容易嗅觉到商机,那才是真正的先死而后生的感觉。”

  “你是怎样捕捉到翻身的商机的?”

  “我刚才吃饭时对客人说,只是幸运而已,但实际上,不会有人知道我是如何抓住了百年不遇的机会。”

  “如何抓住的?”

  “对我来说,赚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就是凭自己的直觉,既然我的直觉让我做出了决定,那我会对自己的决定坚信不疑,决不动摇。事实上,当时很多优秀的基金经理都在日元大涨时获利回吐,落袋为安,而我的直觉告诉自己,大涨还没开始,我反而要求手下再多买一些日元,然后牢牢抓住不放,坚持日元的涨幅达到最高后,开始回落了才出手卖掉。”

  “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最高点,必须马上套现了?”

  “直觉,这时候,我的背会很痛,而且会越来越痛,一直到我做出了立刻出场的决定。”

  中国才是我的哲学家园

  早餐后,我们前往颐和园。下午,夏竹丽陪苏珊去逛商店购物,我带索罗斯去友谊宾馆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

  出席研讨会的一百多人都是来自政治、经济、文化等不同领域的青年精英,他们个个志向远大、意气风发、才学丰富。毫无疑问,这些人中将有许多人会成为未来中国的栋梁。

  中方主席的私人代表和我们一起坐车前往会场,他对我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我把他的话翻译给索罗斯,索罗斯听了笑着说:“来头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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