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近十余年的食品安全事件，不难看出，风声大、雨点小的处罚模式似乎成为定式，加之官员问责制度的乏力，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此类事件的频发。

　　食品安全事件处罚何时动真格？

　　本刊记者/李云虹 实习生/李丹

　　2012年4月，接连发生的食品安全事件考问着国人脆弱的神经，“毒酸奶”、“毒果冻”、“毒胶囊”……这些平常大家经常食用的食品与药品，竟然是由废弃的皮鞋制成。废弃的皮鞋中含有超标的铬元素。一旦铬元素服用过度，对人体就会造成严重的影响。因而，有网友自嘲般戏谑称：“想喝酸奶了，舔舔你的皮鞋；想吃果冻了，舔舔你的皮鞋；打算吃胶囊了，请再次舔舔你的皮鞋。”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但回眸近十余年的食品安全事件，却鲜有动用《刑法》利器大刀阔斧地惩处始作俑者。涉及百姓餐桌的食品安全问题，怎一个殇字了得？

　　染毒食物

　　浙江金华不仅因火腿而出名，更因首例毒瓜子案而闻名遐迩。

　　2000年12月15日，浙江省金华市卫生防疫站接到群众举报后，在金华市区五里牌楼农贸市场内查获一批又黑又亮的毒瓜子。经相关部门了解，毒瓜子是从外地流入金华的。随即，执法机关封存了现场查获的约1500公斤毒瓜子，将情况紧急报告上级部门，并在全金华市范围展开清查行动。经权威部门检验后得知，这批毒瓜子是在西瓜子中掺了矿物油，这在国内还是第一次发现。卫生部发文明确表示：白油(矿物油)加工而成的含矿物油瓜子属不符合国家卫生标准的食品。

　　清查行动共查获了正林、王中王、恒康、东方及大好大5种近200吨含矿物油的西瓜子，并进行了查封处理。行动中，还查出宁波健健食品有限公司为使其生产的甘草西瓜子外表光泽、不粘手、不易受潮，在加工过程中添加食品包装用石蜡。

　　这次事件最后仅以“下发行政处罚单”而宣告终结：责令改正、销毁毒瓜子、没收违法所得、罚款。

　　2001年3月，国人又牵挂着484名因毒猪肉事件而中毒的广东河源市民。这次中毒事件的元凶便是瘦肉精。

　　广东中洋饲料有限责任公司经理林清源得知用盐酸克伦特罗(俗称瘦肉精)加入猪饲料中，可以使猪增加瘦肉率。为牟取利润，林清源在没有取得主管饲料的农业部门颁发的经营许可证和批准文号的情况下，于2001年3月至9月间，先后从江苏省金坛市购得瘦肉精21公斤，非法生产含瘦肉精的猪饲料20吨，销售给当地的养猪户11吨。养猪户将喂食了掺有瘦肉精饲料的猪卖给河源市肉联厂，屠宰后在当地市场销售，致使食用了此种肉的市民及学生共484人发生头晕、恶心、手脚颤抖、心率加快等中毒症状。

　　最终，广东河源市源城区人民法院一审以非法经营罪判处中洋公司罚金15万元，判处林清源有期徒刑4年，并处罚金10万元。

　　当毒猪肉事件的喧嚣还未来得及消散之际，吉林6362名学生集体中毒事件骤然上演。这次，荣登舞台的是万方牌豆奶。

　　2001年9月3日，吉化公司中小学总校所属的12所学校的学生开始喝校方统一订购的万方牌豆奶。9月4日，学生反映当日豆奶发酸，学校通知停止饮用。但学生已陆续出现不良反应，大批学生住院治疗。2001年11月20日，吉林市龙潭区法院开庭审理豆奶中毒案。

　　吉林市万方科工贸有限责任公司在未办理吉林省学生豆奶产品准入证的情况下，超出国家工商部门的经营许可范围，擅自生产、销售万方牌学生豆奶，致使6362人在饮用后出现不同程度的食源性疾患。经法医鉴定，中毒学生中已构成轻微伤的近600人。该公司生产、销售的万方牌学生豆奶，其细菌总数、大肠杆菌总数分别超过国家卫生标准的3600倍和800倍。

　　据悉，这家公司是当年5月才上的豆奶项目，而该公司聘用的化验员在任职前竟然是长期从事冶炼金属化验工作的人员，上岗前仅在化工学院学习了半个月。

　　2002年8月9日，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终审判处当事人万方公司法人代表周景山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并处罚金1万元，没收全部财产。其他涉案人员也受到相应判处。

　　这起事件，造成了多名孩子终身的疾患。虽然只喝了两天豆奶，但不少中毒学生曾查出血液中存在中毒颗粒，有的体内汞含量超标，有的砷含量超标，有的苯中毒、铅中毒。至今，还有部分学生身体长期不适，甚至出现3例血癌患者。

　　如此问责

　　名噪一时的浙江省金华市在时隔3年后，因敌敌畏事件再度跃入人们眼帘。

　　2003年11月16日，金华市的两家火腿生产企业在生产反季节火腿时，为了避免蚊虫叮咬和生蛆，在制作过程中添加了剧毒农药敌敌畏。此后，金华火腿的销量几乎为零，金华市经营千年的城市名片也在顷刻间蒙垢。

　　11月17日下午，金华市工商局对永泰、旭春两家违法企业进行了查封，相关责任人受到依法处理。同时，金华各政府执法部门及50余家火腿生产企业召开行业自律会议。

　　这样的追责力度，断然是阻挡不住商家犯险的热忱。几个月后的2004年4月30日，安徽阜阳就出现了大头娃娃事件。

　　头大、嘴小、浮肿、低烧，鲜花般娇嫩的幼小生命刚来到世间几个月就枯萎、凋谢了。罪魁祸首竟是劣质奶粉。一度泛滥安徽阜阳农村市场的无营养劣质婴儿奶粉致使13名婴儿死亡、近200名婴儿患上严重营养不良症，给贫困的农民家庭雪上加霜。

　　这起事件掀起了一轮问责风暴，共有21名与劣质奶粉事件相关的政府及其部门负责人被分别给予不同程度的党纪政纪处分。与此同时，安徽省阜阳市查处的一家劣质奶粉厂的3名销售商也被判刑。但这些奶粉对于婴儿的伤害却是终身的。

　　如果说之前的食品安全事件是断断续续地考量着人们的道德底线，那么，在2006年，接踵而至的安全事件完全可用应接不暇来形容：6月的福寿螺事件、7月的人造蜂蜜事件、9月的瘦肉精中毒事件、11月的多宝鱼嗑药和苏丹红鸭蛋案……

　　在这些事件中，唯有福寿螺事件和瘦肉精事件中的当事人受到了承担民事赔偿责任和刑事处罚。其中，“蜀国演义”酒楼共赔偿因食用福寿螺导致的广州管圆线虫病患者中确诊的160例受害者近1000万元。

　　据不完全统计，1998～2006年，相继发生18起瘦肉精中毒事件，中毒人数达1700多人，死亡1人。而这一年的事件中，来自浙江海盐县牲畜屠宰加工厂的猪肉和猪内脏在上海造成了336人中毒。

　　随即，上海市食品药品监管局出台《上海市生猪产品安全监管办法》，要求批发市场自己承担检测瘦肉精的责任。浙江省海盐县牲畜屠宰加工厂的猪肉已被列上黑名单，该市已明令禁止该屠宰加工厂的猪肉进沪。北京市已按有关法律法规对经营、添加瘦肉精的企业及人员进行立案查处，已有一家企业受到处罚、3人被判处有期徒刑。

　　2006年发生的另外多起食品安全事件，最终只以一张行政罚单或了无下文而草草收场。

　　2007年4月，广西壮族自治区卫生厅公布了速冻食品卫生抽检结果，在抽检的50份产品中，有11份不合格，其中10份产品被检出含有致病菌──金黄色葡萄球菌。国福龙凤、郑州思念等知名品牌速冻食品也在不合格产品之列。据深圳市食品行业协会的有关负责人介绍，金黄色葡萄球菌是人类伤口化脓感染中最常见的病原菌，可引起局部化脓感染，也可引起肺炎、肠炎、心包炎甚至败血症、脓毒症等全身感染。

　　在深圳热销的思念、龙凤品牌速冻产品登上了广西壮族自治区卫生厅公布的黑名单。这一检测结果公布之后，商家采取措施，对购买到问题批次产品的消费者提供退货服务。除此之外，不见公开的其他处罚措施。

　　卷土重来

　　当时间的车轮进入2008年时，无法回避的一个重大安全事件便是三聚氰胺事件。

　　2008年7月，全国各地陆续收治婴儿泌尿系统结石患者多达1000余人。9月11日，卫生部调查证实这是由于三鹿集团生产婴幼儿配方奶粉受三聚氰胺污染所致。9月16日，国家质检总局发布消息，三鹿、伊利、蒙牛、雅士利等22家奶粉中检出三聚氰胺。其中，三鹿奶粉含量最高。

　　这一事件将国内的奶制品行业打入深渊，国人由此谈奶色变，不远千里地纷纷从国外代购奶粉。在那段时间，人们甚至变换了饮食习惯，将喝奶改为喝豆浆。

　　多地同时审理的三鹿三聚氰胺奶粉案，最终有14人获刑。其中，2人被判处无期徒刑，4人被判处10年至15年有期徒刑。可以说，这是21世纪自食品安全事故跃入公众眼帘以来对责任者的最严厉处罚。

　　2010年7月，三聚氰胺超标奶粉卷土重来：在青海省一家乳制品厂，检测出三聚氰胺超标达500余倍的乳制品，原料来自河北等地。事件发生后，有关部门要求严肃查处，杜绝问题奶粉流入市场，彻底查清其来源与销路，坚决予以销毁，并依法追究当事人责任。

　　早在2006年便被查处的苏丹红咸鸭蛋，于两年后的2008年再度出现在北京食品办检出的6种不合格咸鸭蛋名单中。而后，相关执法部门对检测确认含有苏丹红的咸鸭蛋生产企业立案调查，并监督销售单位采取召回措施，对不合格产品实施销毁。那一次，仅北京就暂扣红心鸭蛋1158.7公斤。

　　继续泛滥

　　如果说2010年1月发生的海南毒豇豆事件还仅仅是农药残留超标，那么，3月的地沟油、鱼翅人造门事件以及8月的一滴香事件，更是将国人的想象力放大到了极致。

　　2010年1月，武汉市农业局在抽检中发现来自海南省英洲镇和崖城镇的5个豇豆样品水胺硫磷农药残留超标。随后，武汉市依照有关法律法规立即对不合格豇豆予以销毁，并根据湖北省农产品市场准入的规定，决定从当年2月7日起停止销售来自海南省的豇豆3个月。

　　同年3月，西安市药监局食品稽查分局执法人员在重庆胖妈烂火锅西安总店发现其存在泔水油回收装置，现场查获的账单也表明火锅店涉嫌回收地沟油。西安市药监局食品稽查分局以涉嫌回收泔水油二次利用、违反《食品安全法》，责令该店停业整顿。

　　此事在全国范围引发对地沟油的声讨。但至今，地沟油仍然没有销声匿迹。据报道，我国每年返回餐桌的地沟油有200万～300万吨。医学研究称地沟油中的黄曲霉素强烈致癌，毒过砒霜100倍。

　　2010年8月，一滴香的泛滥被媒体曝光后，引起国人的震怒。

　　使用一滴香，清水顷刻间摇身变为高汤，而这早已是一些餐饮企业半公开的秘密。全国工业品生产许可查询机构负责人表示，一滴香属化学工业制品，食用后对人体损害非常大，会损伤肝脏，还能致癌。

　　最终的调查结果显示，一滴香有它相关的生产标准，属于咸味食品香精的一种。全国获得生产许可证管理的食品添加剂生产企业有385家，在产的有256家，没有发现问题。

　　此后的2011年，双汇瘦肉精、上海染色馒头、染色黄花鱼、沈阳毒豆芽等事件的发生，使国人的心脏陷入麻痹与剧痛的冰火两重天。

　　可喜的是，2012年5月3日，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丁寿兴表示，上海法院高度关注食品药品安全犯罪，将从严惩处危害民众健康安全的涉食品药品安全犯罪及相关职务犯罪。据透露，法院将加大财产刑的判处力度，彻底剥夺犯罪分子非法获利和再次犯罪的资本。对于涉食品药品安全职务犯罪分子，一般不予使用缓刑或者判处免于刑事处罚。

　　希望这次处罚会动真格的！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12年5月下半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