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商业街能“无形中便养成许多爱读书之人，无形中也养成北京之学术气氛”，这就是北京老字号以良心品质和社会责任创造出的文化奇观

　　文/王越

　　今天，企业的良心品质和社会责任，已成为企业和社会都至为关注的话题。人们认识到各个行业的企业都要做对社会有益的事情，不管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要对社会负责，要对使用者负责。好品质源于良心。

　　明清时期，北京出现了一大批老字号，它们世代传承的产品、技艺或服务，历百年、数百年长盛不衰，还在贡献于今天的社会，并成为北京城市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老字号的良心品质、社会责任、经营管理与企业文化，特别是由此体现出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行为规范、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等，不但是北京文化的重要内容，还汇入中国企业文化的传统源流，影响到今天及未来北京乃至中国企业文化的发展，值得我们传承和发展。

　　同仁堂以“同修仁德”、“养生济世”为己任，秉承“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的信条，“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位虽贵，必不敢减物力”，在社会生活中，也身体力行努力做一个街区的“好邻居”、京城的“好公民”。从前，每年春天北京开挖“臭沟”疏通下水道时，同仁堂便在四城一些交通要道的沟边，悬挂写有同仁堂的灯笼，以为行人照明。北京是京师所在，每到乡试和会试时，各地应试之人云集，由于试前紧张或水土不服，有些考生会偶得小恙，同仁堂派人去各省会馆及应试人的住所，赠送些助消化、防伤风感冒，祛水土不服的平安小药，这些考生回归故里后，也把“同仁堂”三字传遍全国各地。同仁堂还做过许多社会救济慈善事业，如设粥场，舍棉衣，施暑药等。北京风俗，不管穷人还是富人，死时都要有口棺材埋葬，对于无钱埋葬的穷人，只要有人介绍证明，就可到乐家找管事的，开个条子，到指定的棺材铺领口薄皮棺材。这些社会慈善事业，受到各方面的称赞。

　　北京还有一家药店叫鹤年堂，“本市药业最久、声誉最著者，若西鹤年堂，起于明”。鹤年堂的始创地在菜市口大街铁门胡同迤西路北，因在城西，故名“西鹤年堂”。鹤年堂最有名的当属汤剂饮片。其药品选料考究，炮制精心，刀工精细，利于煎服，疗效显著。民间素有“丸散膏丹同仁堂，汤剂饮片鹤年堂”的赞语。在中药的上、中、下三品中，鹤年堂特别重视施“上品药”于“未病”者，“养命以应天”，无毒久服不伤人，不老以延年；施“中品药”于将病者，“养性以应人”，适症修补虚损；对已病者，慎施多毒的“下品药”，“主病以应地”，病愈既以上、中药调之。近些年来，鹤年堂挖掘整理并研制出一大批养生制品，其中绝大部分来自鹤年堂私藏的宫廷秘方，将老号的中医养生文化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其实，以良心品质为宗旨，最后把企业搞大、搞活的，一开始并非都是财大气粗的富豪。清咸丰年间，有位河北武清县人，名叫赵廷，他从十几岁开始在东四牌楼一家鞋作坊当学徒，三年零一节的学徒期间，学得一手好活计。赵廷为人诚恳，又吃苦耐劳，得到一位达官的赏识，帮他在崇文门东江米巷内开办了内联升靴帽店。内联升的朝靴，用厚实的黑缎做鞋面，色泽黑亮，久穿不起毛，如果沾了尘土，用大绒鞋擦轻轻刷打，一会儿便又干净闪亮，鞋底32层，厚而不重。朝靴穿着舒适、轻巧，显得特别精神爽利。走路无声无息，看上去既稳重又气派，很快就赢得了清廷文武官员的喜爱。

　　琉璃厂的书店等，则把企业的生意与社会责任的承担，贯通为一体。书业老字号对“顾客”的了解，不但熟谙教授们研究的课题和进度，还能把握他们需要什么书刊，还缺什么资料；有的甚至还知道某教授家里有多少书架，某书在什么位置，正要找什么书，等等，对顾客需求的发展变化真是到了“如数家珍”的境届。文学家、史学家瞿蜕之(宣颖)先生(1894～1973年)在《北游话录》中说：我们“以(琉璃厂)书店为公共图书馆。书店门面虽然不大，而内则曲折纵横，书店伙计和颜悦色，奉承恐后，决无慢客举动。虽是买卖中人，而其品格风度，确是高人一等，无形中便养成许多爱读书之人，无形中也养成北京之学术气氛，所谓民至于今受其赐者，琉璃厂书肆是矣”。琉璃厂不但是士人学者的，它还是民众的。对于贫苦学生，琉璃厂就是他们的免费图书馆。对于北京的老百姓，对晚辈的教育中，一个很正式甚而带有隆重色彩的“仪式”，就是带着孩子去“逛琉璃厂”，称之为“熏陶”。

　　一条商业街能“无形中便养成许多爱读书之人，无形中也养成北京之学术气氛”，这就是北京老字号以良心品质和社会责任创造出的文化奇观，于今也有一些借鉴的意义。□

　　王越：北京学研究所研究员，北京地理学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