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表演的“小叙述”，怎样与国家意志的“大叙述”紧密结合在一起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董瑞丰

　　特约撰稿房晓阳郭洪波

　　北京最出名的幼儿园，“蓝天”算得上一个。蓝天幼儿园的名气，和它们的幼儿艺术团有关。

　　1982年成立以来，空军蓝天幼儿艺术团(以下“蓝天”专指该艺术团)21次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连续17年参加中共中央春节团拜会，多次在外事演出中接待国外贵宾。

　　参演这些节目，不仅意味着极佳的艺术表现力，还要求对“主旋律”有着精准把握。“是一些要求最高、难度最大的演出场合”，文化部一位官员评价。

　　党和国家领导人曾多次观看“蓝天”专场表演，合影留念并给予亲切鼓励。

　　“蓝天”因此被视为中国幼儿艺术教育的标杆。它的负责人说，要把外在的艺术追求与内在的素质培养紧密结合起来，再寻求最佳的社会表现形式。

　　在另一个层面，艺术的“小叙述”与国家的“大叙述”，已经紧密结合在一起。

　　明星艺术团

　　蓝天幼儿艺术团的200余名小演员，从空军在北京设立的数个幼儿园、近万名孩子中挑选而出。

　　1982年“六一”，空军幼儿园举办了一次节目大展演，康克清、卓琳等社会知名人士受邀而来。看完节目，康克清非常高兴，相约来年“六一”再看。

　　演出结束，空军专门开会研究：怎样把幼儿歌舞艺术搞上去，并且扩展部队子女的艺术教育。随后有了蓝天幼儿艺术团的雏形。

　　1990年亚运会、2008年奥运会，开闭幕式上都有“蓝天”的身影；港澳回归、新中国成立60周年、建党90周年庆典晚会也能见到他们的表演。

　　《空军报》今年一篇报道称，近年来“蓝天”相继圆满完成了国家和军队一系列重大演出任务，还先后参加了中央主办的《回归颂》《光明颂》《红旗颂》《正义与和平》等大型文艺晚会的演出。

　　这些晚会的嘉宾名单，往往包括了党、政、军的高级领导人。

　　“‘蓝天宝贝’万众瞩目”，蓝天幼儿艺术团现任团长张天宇说，首长们对“蓝天”不陌生，孩子们对首长也不陌生，“因为能在各种场合见着”。

　　中央首长甚至观看过“蓝天”的专场。1993年5月29日，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在军委其他领导及空军政委的陪同下，到空军机关礼堂一起观看了演出。

　　新世纪初，“蓝天”以小朋友的名义，写信邀请中央领导人一起欢度“六一”。“不仅江主席来了，还把军委委员都带来”，时任艺术团团长贾乃正回忆，“那年是来得最齐的一次”。

　　最小的文化使者

　　2012年3月26日，蓝天幼儿艺术团应外交部、文化部邀请，在钓鱼台国宾馆为来访的爱尔兰总理等嘉宾表演《快乐舞步》。

　　挑选节目，颇费了一番思量。

　　爱尔兰的踢踏舞世界闻名，表演踢踏舞，很容易拉近与客人间的距离。但有样学样，显然不妥；若要跳一段康巴传统的踢踏舞，强劲雄壮，表现了民族艺术特色，又会不会让远来的客人感到“压力”呢？

　　几经斟酌，“蓝天”临时上阵。短短准备了2天时间，小演员们压轴表演了一段爱尔兰风情的踢踏舞，获得热烈反响，将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这样的外事演出，对于“蓝天”是家常便饭。数年前，某邻国领导人来访，“蓝天”小演员现场用对方母语，演唱了一首耳熟能详的童谣。

　　“孩子们的表演是最没有障碍的，跨越了民族、国家、种族、意识形态，大家心声相通，”张天宇说。

　　除了外事接待，“蓝天”也应邀赴国外及港澳地区演出。1999年国庆前夕，“蓝天”应美国华商总会之邀，出访美国旧金山和洛杉矶。所到之处，事先张贴宣传广告，悬挂中国国旗，当地媒体也拿出大幅版面或时间，进行追踪报道。

　　贾乃正回忆，有位当地大学的华裔教授，看完节目后说，“演出的主题是‘亲亲祖国’，但我感到实际上是祖国在亲亲我们。”

　　2007年，“蓝天”排演了舞台剧《十二吉祥》。张天宇介绍，这个剧以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十二生肖为核心内容，在海外受到瞩目。

　　艺术“焊接工”

　　在《十二吉祥》的结尾，十一个生肖动物聚在一起，组成了第十二个生肖“龙”的形象。

　　蓝天幼儿艺术团排演的大型节目，绝大多数寓意长远。

　　2002年首演的舞台剧《哪吒与金翅鸟》，选的是地球生态保护的题材。中宣部艺术局的官员观看后既振奋又震惊：从主题到表现形式都令人耳目一新，内涵非常丰富，很有教育意义。

　　“大制作，不要说是儿童剧，就是成人剧也很难搞成这样。”著名舞蹈评论家沈敏华说。

　　2009年是新中国暨空军成立60周年，“蓝天”排演了四幕音乐剧《我要飞》，分别以小雏鹰、小雨滴、七彩音符、小男孩为主角，用“飞翔”的主线串接在一起。

　　“几个故事分别展示了勇往直前、无私奉献、团结协作、放飞理想的特质，既是对儿童成长的寄望，也非常契合空军的精神。”“蓝天”艺术总监张秦林说。

　　经过层层铺垫，《我要飞》尾声处，小男孩把美好愿望寄托在小小的纸飞机上：“等我长大也要像他们一样在高高的天空飞翔”。演出时，赢得满堂喝彩。

　　张秦林认为，命题作文可以做好，重点是怎样把儿童的艺术表现和主流价值取向、时代脉搏，天衣无缝地揉到一起。“我们就是艺术的焊接工”，62岁的他说。

　　尽管经验丰富，也有他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一年春晚，“蓝天”小演员表演赛龙舟，有句台词“爷爷们使劲划，儿孙们齐鼓劲”。晚会工作人员告诉张秦林，“不能充分体现齐心协力的精神，要修改”。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张秦林更担忧儿童表演的成人化。“绝对不要把我们成人的那一套强加给孩子，不要让他们当传声筒。”

　　编排《我要飞》时，张秦林几次跟孩子们聊天，“小雨滴的汽化‘飞’走，七彩音符汇成歌声飞扬，都是受了孩子的启发”。

　　编导们总结，关键是要把自己当成孩子，用孩子的眼睛观察生活，用孩子的思维剖析生活，用孩子的语言表达生活。

　　幼儿艺术教育标杆

　　艺术育人(幼儿)，是“蓝天”最早提出来的。

　　“以前争议很大，说艺术教育这个方式，对幼儿管不管用？”贾乃正2004年退休以后去深圳，发现艺术教育已经成了当地好些幼儿园的“招牌”。

　　相比其他同龄孩子，艺术团的小成员显得更加独立，更加会跟人打交道。国家大剧院导演周明夫记得第一次见到“蓝天”时，“食堂里排得整整齐齐，一人拿一个小饭盆，我问这是哪个幼儿园的？说是蓝天幼儿艺术团，给我印象很深。”

　　一位家长回忆，孩子报考小学时，小朋友特别多，老师来回提醒家长，孩子排在哪个队、第几号、第几个进门面试。“唯独我们的孩子往那一站，自己就说，妈，我在第几队第几个，我前面是哪个幼儿园的谁谁谁，后面是哪个幼儿园的谁谁谁。现场没人教他，都是在‘蓝天’排练时养成的习惯。”

　　张天宇说，其实蓝天幼儿艺术团并不是要培养出多少个艺术家，更多的是为了培养孩子们良好的生活习惯和健康的人格，让他们一辈子受益。

　　也有人说，“蓝天”是好，但只有一个，其他孩子没法学。张天宇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他说，艺术普及是一方面，出精品、扩大文化影响力又是一方面，二者并不冲突。

　　他告诉记者，一位“蓝天”退休的编导在国内看完演出后总说，太精美了，山村的孩子没法学习。过了几年正好在澳门看了演出，老编导感动得热泪盈眶：“只有在这种场合，才能认识到‘蓝天’的意义。”

　　“‘蓝天’演出的很多衣服，都是老师和家长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只有专业的戏服，才去外头花钱买。”张天宇说。

　　中国儿童音乐学会名誉会长申溪说，空军领导重视，给了“蓝天”好的条件，“蓝天”当然要拿出不同一般的艺术作品来，“不然儿童艺术怎么能有提高”。

　　为纪念建团30周年，“蓝天”专门制作了一本画册，收录各个重大场合的留影。熟悉艺术团成长历程的北空政治部副主任王毅少将说：“‘蓝天’赶上了一个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