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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大枪击案案发地治安:留学生带保命钱出门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5月28日11:30  南方人物周刊

  再见洛杉矶

  对于中国留学生来说,白天和夜晚的洛杉矶是两个世界。白天是张扬奋进,夜晚是胆颤小心。同伴去世以后,他们对世界的认识,不得不更加丰富

  本刊记者  张蕾  实习记者  孙璐

  雷蒙德27街区17号住宅坐落在亚当斯—诺曼底辖区,洛杉矶警方的326号报告区。

  23岁的中国湖南籍留学生吴颖租住在这里。警方的记录显示,4月11日凌晨00:55,她和她的男友、吉林籍留学生瞿铭,在房子门口的雷蒙德街上被枪杀。更确切地说,枪击发生在瞿铭购买不久的二手宝马车里。吴颖的手机被拿走,但瞿铭的钱包还在。

  警察形容这场枪击案是“一个愚蠢的人,很罕见地杀害了这两个人”。

  5月18日下午4点半,警察在5英里以外的街区抓到了这个“愚蠢的”、制造了这场“笨拙的抢劫”的人。BryanBarnes,20岁,洛杉矶本地人,警方相信是他朝吴瞿两人开枪。3小时后,这支包括洛杉矶警局探员、便衣、特殊武器战术小组(SWAT)和FBI的追捕队伍又抓到JavierBolden,19岁,棕榈谷人。警方相信,他当时在枪击案现场。这两名黑人青年,没有犯罪前科,也不是记录在案的帮派分子,但警方认为他们跟帮派有联系。根据弹道测试,杀死吴颖和瞿铭的,与此前两起枪击案使用的是同一支枪。初步判断本案的动机是:普通的街头抢劫。

  这所学校里,现有约三千名中国大陆留学生。他们中的大约千人在事发当晚聚集在学校的地标特洛伊广场,秉烛祭奠。一些人愤怒,因为当地媒体说那辆宝马是价值6万美元的三系最新款;一些人心寒,因为中国媒体转载后加大了做宝马车文章的力度,有网友认为富二代之死“大快人心”;一些人哭泣:如果死的是我,怎么办?

  27街

  亚当斯—诺曼底辖区距离南加州大学大约1.5公里,不在学校管控范围内,没有校方巡逻,也没有校车到达。学生们称之为“危险的西北边”。如果租不到安全性高的北边和勉强凑合的西边,那只能到这里居住——帮派组织Rollin20s Crips曾经的大本营。学校东边是高速公路,南边是一大片橄榄球场,几乎无人居住,加油站里随随便便就可以碰到擦车索酬的强买强卖,再往南就是康普顿,黑帮老巢。

  研究生留学来到南加大,学校本身能够提供给学生的宿舍非常有限,均价在700-800美金/月,即使运气好抽签中标,一年后也要重新洗牌。结果是,大部分留学生需要自己租房。根据先后顺序、运气和财力,中国留学生呈扇形分布在以学校为中心向北边和西边延伸的区域里。

  随着大批留学生租客涌入,亚当斯—诺曼底辖区同南加大周边的其他区域一样,匪气被稀释,但距离“太平”还有相当的距离——南加大的学生平均每周都会收到1至2封学校安全部门发来的crimealert(犯罪警报)邮件,通报校园及其周边的犯罪情况。从2011年10月10日到2012年4月8日,亚当斯—诺曼底辖区发生了76起暴力犯罪(凶杀、抢劫、袭击等),156起偷窃,每万人犯罪125.4起。

  仲楠(化名)刚搬来27街的时候,懊丧透顶。她租住的270X号,是临行前在国内就交付了订金的,1600刀不是个小数目,违约不得。

  房东是个墨西哥裔,受过高等教育,但仲楠不喜欢他。他经常不回家,每当仲楠需要解决房子问题的时候,他从不接电话——比如今年开学第一天,她和室友的自行车在院子里被盗,希望房东为院门换一把新锁的诉求,是通过语音信箱传达的,拖了近一周才弄好。

  仲楠最不喜欢的,是房东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美国人做事情从来不凭trust(信任),都是根据contract(合同)办事。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只是不习惯。

  听密苏里州过来的室友A说,判断一个社区是否优质,就看每户门前的草坪。仲楠四下一看,草坪是有,但小而稀疏。

  “我猜,草坪就是代表生活质量吧。”

  仲楠还听说,要判断社区的安全性,“就看晚上有没有白人女性出来散步。”一到傍晚时分,27街周遭,仲楠满眼看见的都是“墨西哥大妈们,穿着大短裤,溜着小黑狗”。

  在加州,很多市政标志都同时标有西班牙语,墨西哥人是非英语族群中最庞大的势力。在洛杉矶市中心及其西南南加州大学一带,聚居着大量的墨西哥(裔)人,几乎包揽了这个城市的园丁、水管工、路边食物、雪糕推车等等蓝领工作,大部分勤恳、和善,也有少数人靠犯罪为生。

  黑人也是仲楠他们的主要邻居。非裔和拉美裔是南加大的留学生中最常见的人群。

  这里没有美国典型中产阶级的生活质量。路两旁是挤挤挨挨的二层小楼,至少有七八十个年头的木质老房,没有丝毫商业繁荣的气质。

  仲楠常跟A一起,晚上十一二点从图书馆飞快地骑车回家。而另一个租住在仲楠楼上的中国男生B则警惕得多,天黑后尽量宅着。

  B经常说,他听到了枪声。仲楠不知道枪声是什么声。

  “听到比较遥远的地方传来那种声音,然后过会儿就有警车,这样就会知道可能是枪击案。”

  外面的街市一有响动,B就会招呼大家,仲楠就跑到二楼的阁楼上看热闹。

  “枪声之后直升机就过来了。”探照灯明晃晃地照着一辆小车,喊话:不要动!仲楠看见,有人双手抱头,从车里走出来。

  第一次看见警察抓人,她有点激动:“在电影中看到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

  后来她就习惯了,也不再跑上阁楼。洛杉矶到处都是飞机,警察办案,或者富翁私驾。深夜有人开派对扰民,直升机都会盘旋并大叫:请立刻停止!

  从家里到最近的超市,正常骑车只要5分钟,但仲楠每次都要花15分钟。

  “(街区本是)正方形的四条边,我可以通过一条边就过去(超市),但我每次要从另外三条边绕着过去。”

  之所以要绕路,是因为她听说过的同学被拦截要钱,都发生在那条街上。她在公路上逆向骑行,即使违反交规,也比在黑黢黢的人行道上被轻易拦截下来的好。

  如果被拦截,那就剩下最后一招——“保命钱”。

  刚来南加大时,听闻周边治安不好,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张20美金的保命钱。因为怕换衣服时忘记带,仲楠每件衣服里都塞着一张。一次去同学家,晚上9点准备离开时发现口袋里的保命钱花掉了。于是要同学们一刀一刀地凑,“终于凑够20刀了才踏踏实实回家。”

  可日子久了,仲楠觉得抢劫是小概率的事吧,那张20元纸币揣在兜里,花光了也就没再补上。但B还是逢出门必带,仲楠看着,觉得有点“二”。

  4月10日,从实验室里出来,天下大雨。A叫来朋友开车送他和仲楠回家。11日00:45,大雨歇了口气,仲楠也终于到家,她发了条微博,还跟朋友在门口聊了会儿天。刚一回到屋里,雨又瓢泼下来。

  仲楠家向东300米转向小路,吴颖和瞿铭也正在车里聊天。歹徒突然冲过来,朝他们开枪。瞿铭逃出来,跑向住宅求救,一位听到枪声和瞿铭敲打窗户的邻居说,他让瞿趴下自保,但当他出门时瞿已经头部中弹倒在房前的草坪上。

  拖车拽走布着弹孔的名牌旧车时,尾部“future”(“未来”,车行的名字)字样的临时牌照还是崭新的。

  车

  当杨彪收到南加大的录取通知时,先来一年的好友瞿铭高兴得很,他说正好在换租,两人可同住,“车也有了”,不会再像他刚来时那样,“待在学校附近,哪也没去过”。杨彪在4月18日为瞿铭和吴颖举行的追悼会上这样回忆。

  美国加州是开车者的天堂。这里阳光明媚,雨水稀少,公路敞亮,没有过路费。南加州的洛杉矶几乎是优质空气和疾驰速度的代表,66号公路的尽头就是阳光海岸,从南加大开过去,也就半个小时。

  学交通工程的郭赟韬坐火车时爱观察平行的公路,每辆车上都只坐一个人,“人手一辆车”。跟美国很多地方一样,洛杉矶也被称为“车轮上的城市”。

  这里二手车市场繁荣,多数留学生得以拥有私家车。瞿铭的宝马车是2003年产的,运行超过10万公里,价格1万美金,相当于6.7万人民币,不及2012年在中国上市的新款捷达(8.08万人民币)。

  这车是今年年初为找工作而买,因为主人疼惜油钱,很少开。

  案发后,传媒学院的胡彬不顾时差,大半夜地打电话回家,因为她和男朋友也有一辆二手宝马车,怕父母听到新闻后担心出事的是自己。电子工程专业研究生魏瑞安也一遍遍地对电话里传来的关心回应:“我还活着”。因为他跟死者同专业,也住学校附近,最重要的,也开宝马。

  曾在南加大学习一年的郭赟韬的车是“四手”的,他还见过同学买来转过八手的。

  “说实话,我们学校里刷碗的都是开宝马。相对来说工资(1小时8美元)很便宜,如果想摆酷的话,省吃俭用几个月,一年就可以买一辆。”郭赟韬说。“只不过是辆车嘛,美国人有车是必须的。”

  在这座松散的大城市里,没有代步工具,就相当于丧失了大部分生活。

  刚来洛杉矶时,刘喆坐了一次公交车。车上的人,老弱病残穷。后来他才知道,“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会买车出行。”公共交通系统欠发达的洛杉矶,地铁老旧,又多在西部旅游胜地;出租车10公里路差不多要40美金(约260元人民币),班次稀少的公交车是下层人民不得已的选择。

  刘喆买了辆自行车,“骑车到了所有能骑到的地方”,感觉破败。刘喆骑车最远到过市中心,接近10公里的路程,想去买双鞋。目力所及的范围,还是“很破”。很难想象,这里紧邻洛杉矶的市中心。

  可洛杉矶就是如此,“像个大农村”。因坐在地震带上,全美第二大城市几乎没有高楼。其市中心在经历连年的演化后,已经几乎无人居住。白天,人们进入写字楼上班;晚上,只留下这座城的空洞的核儿——中产阶级(白人占大多数)开车离开,流浪汉和小混混占领这里。

  但洛杉矶不止如此。好莱坞、环球影城、贝弗利山庄、美洲大陆西海岸的沙滩日光浴和BBQ,硅谷的炫科技,加上斯台普斯中心球场,一年到头忙碌地更换着NBA湖人队与快船队标示的地板。

  后来,刘喆买了车,走到远处,看到“另一个”更符合“天使之城”的洛杉矶,

  在南加大,汽车有着更简单的意义。在夜晚上完自习后,坐在汽车里回到学校周边的租住房,是最安全的选择。如果你不想出现在第二天校方发送给每位学生的crimealert邮件中,如果你不想在人人网上通报自己大白天的刚买了4个鸡腿就被洗劫一空的消息,最好的选择就是开车,尤其在校车不能到达的广阔住地。

  刘喆去年2月买车,学习最辛苦的时候经常要半夜两三点和同学一起回家。去年4月的一个晚上,他跟4个同学在路口分手后,那4个同学推着自行车又走了两三分钟,跳出两个拉美裔持刀抢劫,掠走了所有的财物和书。从此之后,刘喆决定,晚上回去就开车。

  4月10日晚上,洛杉矶的雨下得有些怪异。已经到家的瞿铭开车返校接女朋友吴颖。在这种被认为是最安全、最平常不过的回家途中,他们遭遇不测。

  老友记

  4月10日这天,吴颖约好乔桥(化名)等好友,去学校北边看房子。春季学期临近结束,七八个好友合计着,下学期搬到一块儿住,就像经典美剧《老友记》里演的那样。

  在成为情侣前,吴颖和瞿铭就是好朋友,2011春季入学的人不多,一同入学的人很快成为一杆死党。吴颖租住到27街的时候,好友们替她担心。

  一次乔桥开车从学校送吴颖回家,晚上十一二点左右。

  “我就记得他们家那条路特别黑,好像没有路灯,路边好像有几个人在收拾垃圾桶。远远开过去特别黑,我根本没看见他们,等开过去才看见,当时吓了一跳。后来我就跟吴颖说,你们家那边还是太黑了,从哪窜出一个人你都看不见。”在乔桥的提醒下,吴颖保证自己会“小心”。

  虽然不安全就像是27街入夜后的黑暗,众人皆知,但吴颖还是决定住在这里。

  “吴颖找这个房子,她当时告诉我的是,这个房子比较便宜,一个月一人400美元,还包括房东一天管两顿饭,这种叫‘寄宿在房东家里’(homestay)。房东是一对夫妇,女的是白人,男的是黑人,他们都是美国人,都说英语,吴颖就觉得在他们家里说英语的机会多,可以练习。”

  融入美国社会是外国留学生抵达这里的目标之一,不论暂时还是长久,你不可能只融入图书馆,而对第一世界的丰满多姿视而不见。但现实往往很骨感,文化背景差异是与生俱来的阻碍营养消化与吸收的肠胃病。来美国念硕士的中国学生,多数更像是来取经的苦行僧,西式的生活方式在时间短暂、语言障碍和课业压力的作用下,更如穿肠而过的酒肉,眼看着,却并无味道。

  比如说派对。随着周末到来,邻居家灯火通明,音乐震耳,酒精、烧烤和大麻混杂的味道传来,“对中国学生来说只能是隔岸观火。”南加大工程学院的贾思路说。4月10日晚,他下半夜1点左右就寝。

  “这种大雨在洛杉矶很罕见,还蛮冷的,我还想,这一个晚上还挺不平静的。”他去北美华人论坛转了转——这是他的习惯。“论坛上有讨论车的讨论生孩子的讨论买枪的,看看他们就觉得中国人在北美生活也蛮丰富的。”

  那天晚上,乔桥睡得很早。下午的时候,她打电话给吴颖说,不能跟他一起去看房子,因为病了。从校医院出来,瞿铭赶过来探望,特意回家取了趟车,送乔桥回家休息。

  第二天之后,乔桥就再也没见到这两位好朋友了。此后4月每到下雨的时候,她就感到害怕。“不太敢一个人在家呆着……听见雨声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心里特别不安,总怕还会出什么事。”

  同样对下雨敏感的还有夜静。她比吴颖晚入学半年,也成为了好朋友。“每到下雨的时候就特别恐惧。”夜静记得,吴颖最喜欢晴天,“她常说,‘太阳晒一晒,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在大多数时候,加州是适合吴颖的。她为来这里,考了两次GRE,很心疼报名费。留学的费用是亲戚们凑的,40万。她在学校的书店打工贴补家用,并想着毕业后留在这边工作,“把学费挣回来再回去。”她大学时的好友李芳洲记得,上次假期吴颖本来订了回家的机票,但最后却退掉,“(她说)回家调整时差的时间都赶上这个假期的长度了,太浪费了。”她用这段时间“复习一个什么考试,然后找工作”。

  吴颖曾跟李芳洲说过,“我来美国这一年,是我人生最悲催最失败的一年。”即便如此,“姐现在已经跟金刚一样,无坚不摧。”课程难、竞争激烈加上经济的负担,让吴颖发出那样的感慨。大家说她是图书馆的“一颗种子”,一见到粉色书包,就知道,“吴颖又来图书馆了”。

  人人都爱这个爱笑的女孩,网名“猪腿姐姐”,以大气的自嘲,给别人带去欢笑,也总以“姐是哥”的口吻,仗义地为朋友送温暖。夜静觉得这是自己头一次这么信赖别人,吴颖自己生着病、做着实验,还花两个小时熬了一大锅地瓜粥给她送去。贾思路喜欢称吴颖为“知心姐姐”,尽管他大她一岁。跟她同一个实验小组的石峻源在回忆文章里说,“……presentation(课题报告)的时候,……面对全班,我该怎么描述学姐你对项目的贡献?你时时的陪伴就是最大的贡献啊,你在我写代码时聊QQ就是贡献,你让我逗你笑也是贡献,我愿做10倍的工作量换你的陪伴。”

  粉色是吴颖最喜欢的颜色,夜静说“她是个很梦幻的女孩”,“心里住着个小女生”。但当她来到大峡谷,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她激动地打开双臂,拥抱蓝天。那一刻,夜静又觉得她特别勇敢,“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吴颖2011年年末的日志这样写道:“拉住时间的手,和未来说HI。我想在无线缠绕的世界线下,拥抱那无限的可能。在不同的能级之间跃迁,吸收、辐射能量,在光锥中与那个最好的自己相遇。”

  美国梦

  来美国留学的中国学生,都希望在这里能够遇见最好的自己。

  郭赟韬出国前学习了理发和做饭,以节约生活成本。“光头”是他在美国的形象——“省事、省钱”,“人也精神”。

  本科毕业后,郭在国内工作了一年。每天早上6点起床坐一小时的公交车到郊区的软件园,晚上回家已经8点,疲惫地睡觉,迎接第二天的周而复始。工资月光,“每天压力这么大,一个房子不知道要攒到多少多少年。”

  他决定改变,来到美国,在南加大用一年的时间提前毕业拿到硕士学位。

  “我记得那一年,我同龄人都没有车的时候,我也是骑自行车到超市买东西,每次背着一个登山包,把整个寝室人一周要吃的东西背回来。”午夜的自行车狂奔、40度没有空调的房间、隔壁开party半夜把人吵醒,郭没觉得苦,因为“有奔头”,“在这边的话,很快你就可以付首付,起码完全可以靠自己,如果你真的很强、你真的很好。”

  所以,看到国内网友冷嘲热讽地说宝马车的事儿,郭就激动起来。

  “我恨不得揪出他们,问问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你们说那些话?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你以为跟别人住一间屋,25、26(岁)了,跟别人住一间屋,住的床,往上一躺,陷下去,床板断了,你以为我想啊?……不是说我们来这儿就是说开豪车来,在南加大这个地方不是这种情况,半点这种情况都没有……那女生(吴颖)的情况跟我相似,她住的也好、生活环境也好,下雨了自己自行车回家,冒着大雨回家,我都没有抱怨过,我觉得这是应该的,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那儿对我指手划脚。”

  寻找最好的自己,看到更好的世界,是瞿铭执意来到美国的理由之一。

  这个大个子从小却是个难养活的孩子。他跟北京航天航空大学的好友王西(化名)说过,自己“死”过三次。刚出生就抢救。小时候曾突发心脏病,当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但“不甘心,觉得自己没交过女朋友”。大学的时候患了甲型H1N1型流感,医院拒收,家人到京照顾,自请医护人员,在宾馆里陪他又一次战胜了死神。

  大学时,瞿铭跟同学一起看NBA直播,他说,自己从小在农村长大,直到中学才认识足球和篮球。也因为心脏不好,他不能运动,不能抽烟喝酒,为此他羡慕朋友,也偏要叫着劲地去运动,尝试着不那么顾忌地去喝酒去抽烟去疯玩。有一次喝多了点,王西慌忙跑去给他买速效救心丸。他拒绝去医院,“害怕”。

  甲流痊愈那天,瞿铭哭了,他跟王西说,觉得自己活不过30岁,“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晚上睡觉的时候喘不过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哥们劝他不要出国了,“在国内大家都能好好照顾你”。瞿铭“看着窗外”,说,“要在死之前看看外面的世界。”

  “说不好听的,他跟朋友在一块儿时开玩笑地说过,拿起酒,自己先往地上一撒,说将来你们在聚会的时候,就这样对我吧。我觉得可能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一定预判,觉得如果不出去的话,可能就没有机会再出去了。”王西说。

  美国,他到底还是来了。他跟好友挤一间十二三平包括厨房卧室洗手间的房子,睡直接置于地板上的床垫。他功课依然拿到A。还谈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担心着半年后的毕业工作可能会让两个人分开。但或许,他更憧憬把吴颖带回老家见父母的暑假。

  夜静说,瞿铭特别爱吃吴颖做的饭,别的好友觉得吴颖做的鸡腿只是“强忍着可以吃”,而瞿铭一口气能吃6个。

  吴颖和瞿铭的父母最终见到了两个孩子在一起——他们来美国料理后事,在遗体告别时,帮他们交换了戒指。两人的好友拍了一段视频,送给双方父母留作纪念。好友们凑在一起讲述他俩,“就感觉他们俩还没有走”。

  “我们都认为他定居美国了,不会回来了。我们都这么认为。他定居美国了不要我们了,他在那里幸福地生活。”王西说。

  南加大传媒学院的中国留学生刘爽把吴颖和瞿铭的故事写成了报道,被美国媒体选用。有同学告诉她,“4·11”后,一次上课的时候,一个美国同学跑过来对他说:“对不起,我们的国家让你们失望了。”

  死者的父母真的很失望,他们已经对南加大提起诉讼,状告学校的网络介绍误导人们相信,那是个安全的地方。诉状里指控学校将自己隐藏在“市区”(urban)一词后面,并未提及其实这里是犯罪高发区,而中国学生尤其会误以为,“市区”意味着安全。

  或许,他们对美国、对洛杉矶还存着很多误解。他们把自己年轻的生命留在了这里,而幸存者还在继续追寻梦想。

  郭赟韬申请到了普渡大学的全奖博士,“完全靠自己”。学动画的刘洋觉得,美国拓宽了他对生活的想象和期望,在国内总也考不好的他在这里很自信地生活——他有70%的把握,将来能在好莱坞谋个特效师的职位。刘喆则在5月份从南加大毕业,他的下一站是硅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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