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0日，菲律宾三描礼士省马辛洛克湾，两名市民在海滨休息。照片远处为中国南海海域，马辛洛克湾距离中国黄岩岛直线距离为两百多公里。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黄岩岛之后

　　黄岩岛事件将中菲两国关于南海问题的争端推至风口浪尖之上。黄岩岛事件余波未了，礼乐滩或将成为新的争议焦点

　　本刊记者/张明(发自菲律宾马尼拉)

　　近年来，菲律宾逐步强化对非法侵占南沙岛礁的实际控制，不断把油气勘探推向南海争议水域。在此背景下，菲律宾与中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纷争也日益激烈。

　　今年4月爆发的黄岩岛事件，将中菲两国关于南海问题的争端推至风口浪尖之上。黄岩岛事件余波未了，菲律宾在争议海域的礼乐滩的油气勘探却获得重要突破——经勘探，菲律宾菲莱克斯石油公司在礼乐滩的“茉莉花”天然气田可能蕴藏20万亿立方英尺的天然气，这是迄今为止菲律宾在南海勘探发现油气资源最多的一个区块。

　　礼乐滩或将成为新的争议焦点。

　　加强存在

　　南沙群岛自古以来是中国领土，但菲律宾自上世纪中叶开始染指部分岛礁。1956年，菲律宾商人克洛马带领40人登上中国南沙群岛的一些岛礁进行“探险”，宣称“通过探险发现和占领，拥有南沙33个岛屿、沙洲、沙堤、珊瑚礁以及64976平方海里的渔场，” 为其冠名 “自由地”，建“分离政府”，“定都”费信岛。1974年，菲律宾总统马科斯把克洛马关进监狱，后者以1比索的价格把这些岛礁和海域 “转让”给菲律宾政府。1970年至1980年，菲律宾军队先后非法占领8个岛礁，菲官方将其统称为“卡拉延群岛”，在巴拉望省下辖设立“卡拉延市”。

　　菲律宾侵占的8个南沙岛礁陆地总面积约79公顷，其中，中业岛陆地面积最大，约33公顷，是南沙群岛第二大岛。经过30多年的非法经营，中业岛已成为菲律宾侵占南沙群岛的指挥中心，同时是“卡拉延市市政府”所在地。目前，中业岛上建有一条长约1.3公里的飞机跑道以及兵营、观察塔、碉堡、发电站、水厂、气象站等军事和民用设施，菲国内电信运营商SMART公司在岛上建有信号塔。

　　有公开资料显示，菲军目前在其侵占的8座南沙岛礁上驻有50多名军人，中业岛上驻军有20多人，另有一定数量的海岸警卫队及警察人员。

　　为了强化主权声索依据，菲律宾政府一直鼓励平民赴中业岛定居。菲官方资料显示，“卡拉延市”作为第5级城镇，设有一座名为“Pag-Asa”的村庄，规划人口约350人，但目前岛上常住居民不足60人，且大多为政府工作人员。

　　菲律宾政府每年向“卡拉延市”拨款4000万比索(约合100万美元)，该笔经费45%被用于支付政府雇员工资，约20%用于岛上开发项目。而“卡拉延市政府”一直在抱怨拨款不够，无法推动港口建设等项目。

　　菲律宾海洋科学研究所研究结果则显示，菲方占领的南沙岛礁周边水产资源丰富，如果开发得当，“卡拉延市”每年渔业就可获得180亿比索(约合4亿美元)收益。“卡拉延市市长”比托奥诺呼吁政府支持在中业岛大力发展旅游业，甚至致信美国太平洋司令部指挥官，要求美军把中业岛当作旅游休闲中心。

　　2009年3月，菲律宾总统阿罗约正式签署“领海基线法”，将中国的南沙部分岛礁和黄岩岛划入菲律宾领土。2010年阿基诺政府上台后，特别是前驻美大使德尔罗萨里奥接任外交部(微博)长后，菲律宾更加高调地炒作“中国入侵”论，积极说服美国介入南海问题，同时怂恿越南、马来西亚等声索方抱团应对中国。

　　今年以来，菲官方已多次宣布要在中业岛上建设简易码头、开设小学、发展旅游业等等。对于中方的反对和抗议之声，菲外交部发言人赫尔南德斯回应称，这是菲律宾在“行使主权”。

　　菲律宾军方也在加紧对南海的部署。今年5月，新上任的菲武装部队总参谋长德尔罗萨与西部军区司令萨班及核心高层关门会谈，专门讨论南海争议地区的形势发展。德尔罗萨在会后公开宣称，军方会把提升西部军区能力作为发展优先目标，以建立“适度的威慑能力”。他并透露，菲军方计划在南海边上的巴拉望岛部署新型雷达系统，增强对南海情势的监视。

　　能源考量

　　石油资源也是菲律宾对南海的重大考量。2001年，菲律宾在巴拉望岛东部南海海域的马兰帕亚天然气田开始投产，这是菲律宾有史以来最大的工业项目。从南海海平面3000多米之下开采出的大量天然气，经由500多公里长的管线输送到吕宋岛西南岸的港口城市八打雁，供3家大型发电厂用作燃料。菲能源部资料显示，这3家发电厂总装机容量高达2700万兆瓦，可满足菲国经济最发达的吕宋岛40%至45%的电力供应需求。受益于马兰帕亚天然气田的开发，菲律宾对外进口发电油料减少了30%。

　　马兰帕亚天然气田名义上是由菲能源部牵头，但壳牌石油菲律宾勘探公司持股45%，雪佛龙马兰帕亚公司持股45%，剩余10%由菲律宾国家石油公司持股。截至2011年9月，菲律宾政府从马兰帕亚天然气田得到的收入已达50亿美元；仅2011年一年，菲律宾政府获得的收益就高达11亿美元。市场分析预计，如果该气田二期、三期项目进展顺利的话，菲律宾政府最终收益将能达到100亿至120亿美元。

　　就在中菲两国在黄岩岛发生对峙的时候，菲方在南海的油气勘探有了重大突破。菲律宾的菲莱克斯石油公司4月下旬宣布，2D和3D勘探数据分析显示，该公司旗下的福伦能源公司在南海礼乐滩的“茉莉花”天然气田可能蕴藏20万亿立方英尺的天然气，比原先估计储量高出5倍，这是迄今为止菲律宾在南海勘探发现油气资源最多的一个区块。

　　礼乐滩位于北纬11度20分，东经116度50分，距离菲律宾巴拉望岛约148公里，是中国南沙群岛的一部分。但菲律宾声称，礼乐滩离其巴拉望更近，在其专属经济区内。5月以来，菲律宾总统阿基诺多次将礼乐滩与黄岩岛相提并论，声称会“捍卫菲律宾对礼乐滩的权利”。他也承认，在礼乐滩发现的油气资源使得菲中两国间的领土争端更加复杂化。

　　菲能源部长阿尔门德拉斯则透露，礼乐滩海域潜在的油气资源储量比马兰帕亚天然气田大很多，“可以满足菲国近百年的天然气需求”，但他不讳言，菲中两国在礼乐滩的领土争议已迫使石油勘探企业重新评估形势。

　　如果菲律宾在礼乐滩海域进行单方面油气开发，必将损害中国权益，会遭到中方的坚决反对。届时礼乐滩可能会成为继黄岩岛之后菲中两国另一个争议焦点。

　　据菲律宾媒体披露，菲莱克斯石油公司总裁庞吉里南已同中海油协商，探寻在礼乐滩联合开发油气资源的可能。对此，中国外交部明确表示“支持中菲企业间加强交流与合作”，“愿意与菲方探讨共同开发事宜，但关键是菲方应拿出诚意”。

　　据悉，菲莱克斯石油公司正急切寻找有技术和足够财力的外国公司开展合作，在礼乐滩打井。不过，要实现中菲“共同开发”并不容易。菲律宾资深媒体人庄铭灯认为，从菲方表态来看，共同开发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要先解决主权问题，但菲律宾一直坚持礼乐滩是自己的，中国也不可能在主权问题上让步”。

　　“其实阿罗约时代就想共同开发，所以才会跟中国和越南进行联合勘探，但后来菲律宾一些所谓‘爱国人士’跑到最高法院提诉反对，导致勘探后再没有下文。”庄铭灯说。

　　菲律宾大学亚洲中心学者皮特洛也认为，南海争议错综复杂，菲中两国要想共同开发南海油气资源，面临着来自法律、政治以及社会、文化等层面诸多阻碍。要度过这一瓶颈，两国政府应发挥主导作用，大众传媒、民间社团、专家学者和社会公众则应增进互信互谅，为南海争议和平、永久解决营造良好氛围。

　　黄岩岛之后

　　截至5月29日《中国新闻周刊》发稿时，黄岩岛事件仍未结束，但黄岩岛海域“总体平静”。中国外交部在最近一次表态中则强调“黄岩岛是中国固有领土，向来不存在争议”，而针对菲律宾方面近来在黄岩岛海域采取的一些挑衅性行动，中方加强了管控措施。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此前多次指出，希望菲方“言行一致”，发出“明确一致”的信息。菲律宾《世界日报》总主笔侯培水认为，菲律宾的内部政策有分歧，例如，总统和外长的口径就不大一致，“总统是想降温，外长还是很高调”。

　　黄岩岛事件发生以来，菲外长德尔罗萨里奥一方面声称要通过外交途径和平解决，但另一方面又扬言要单方面把黄岩岛问题提交国际海洋法法庭处理，并频繁炒作美日等国对菲军援消息，散布“中国威胁论”。

　　虽然德尔罗萨里奥外长本人及其主导的菲律宾外交部每次出来对中国横加指责时都不忘附带一句“与中方正保持对话，寻求和平解决的办法”，但实际上，自4月25日德尔罗萨里奥赴美参加“2+2”会谈后，菲律宾外交部对外所称的“对话”也只是双方互提“抗议”，并无实质内容。菲律宾外交部发言人赫尔南德斯也证实，自黄岩岛危机发生以来，菲律宾外交部已向中国发出了7个外交抗议。

　　菲外交部最新一次抗议发生在5月21日，借口是“中国已有近百艘船只抵达黄岩岛海域，其中有渔船正在捕鱼和采集珊瑚”。而中方公布的情况则是，“中方大约有20余艘渔船在该海域作业。所谓近百艘船只，其中绝大部分系渔船上放下的单人作业舢板。”

　　菲外长德尔罗萨里奥曾担任菲驻美大使，“亲美”色彩十分鲜明，菲律宾雅典耀大学政治系教授林智聪曾指出，“德尔罗萨里奥部长是美国在东盟的代言人，负责推销美国政策。”

　　与外交部的高调相反，菲总统府已明显降低了调门，阿基诺总统似乎有意以实际行动修补菲中关系。多位消息人士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阿基诺近日分别召见菲华社最高领导团体——菲华商联总会(商总)永远名誉理事长陈永栽、商总理事长庄前进等人，以及菲华青年企业家协会人士。

　　庄前进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这次会面是由阿基诺总统主动约见的，全程一个多小时。期间，阿基诺表示很重视菲中友谊，并就黄岩岛问题作出解释。“他表示不想破坏中菲友谊，希望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他也很在乎我们华人的感觉。他还说，我们商联总会假如有可能，在菲中之间进行沟通，找一个好的方法出来。”庄前进说。

　　知情人士透露，菲华青年企业家协会代表在会见阿基诺总统时，特意向他呈交了一张1984年版的中国地图，黄岩岛明确标注在中国版图内；也有代表把有关南沙群岛历史的史实集成小册子，送给阿基诺作参考。

　　5月26日，悬空一年多的菲律宾驻华大使一职终于有了新人选。菲总统府副发言人华尔特当天宣布，阿基诺总统已提名前驻华大使索尼娅·布雷迪女士再次出任驻华大使。此前，阿基诺刚刚任命了两位中国事务特使李永年和塞萨尔·萨拉梅亚，他们将负责为菲律宾吸引中国游客和中国企业投资。

　　庄前进认为，任命两位中国事务特使，是阿基诺总统释放出的一种善意，说明菲律宾很希望加强与中国的经贸和旅游往来。

　　虽然黄岩岛海域逐步恢复平静，但黄岩岛问题给菲中关系，特别是经贸、文化等领域的冲击犹在，“香蕉出口”“中国游客取消赴菲”都成为了菲律宾媒体关注的话题。庄前进透露，已有一些从事旅游业和农业的华商的生意受到影响。一些菲律宾进口商反映，从中国进货时，中国供应商担心两国发生冲突，改而要求付现款，先给钱才能出货。

　　菲律宾资深媒体人华清撰文指出，在黄岩岛事件中，受损最大的是中菲两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代价是沉重的，要完全修复并不容易。“在这次对峙中，双方民间平添了许多误解和怨恨，这是不值得也是不应该发生的。”

　　菲律宾篮球协会日前高调宣布，决定邀请姚明的上海男篮(微博)6月底来菲进行友谊赛，以“缓解当前紧张的菲中关系”。但据《中国新闻周刊》多方了解，菲中双方年初的确曾经推动姚明访菲一事，但黄岩岛事件发生后，出访计划被搁置。有消息人士还证实，考虑到菲中两国间目前的紧张氛围，原先安排的“2012-2013中菲友好交流年”的多项活动也已推迟或取消。

　　不少菲律宾人开始反思菲当局一味“挟美自重”的外交政策。雅典耀大学政治系教授林智聪认为，黄岩岛事件表明，“拥抱美国”和反华姿态都不符合菲律宾自身的最佳利益，政治领袖需要制定一套以菲律宾自身利益为出发点的外交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