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称湖南邵阳纵火案曝国企子承父业潜规则
发自湖南邵阳
地上零零散散地洒落着一些窗户玻璃碎渣，六楼的窗户周边的墙面还留有烈火烧黑的痕迹……
8月27日，这里发生了一起惨烈的人为纵火案，地点就在湖南省邵阳市双清区工业街田江路2号的清泉大厦。邵阳市自来水公司内退女职工石燕飞携带汽油瓶闯进公司会议室并引发了纵火案，导致该公司3名党组成员死亡。
随着案情的初步披露，纵火者的作案动机也逐渐明朗。石燕飞因怀疑公司领导安置了关系户而迁怒于公司领导，趁周一上午经理们开工作例会之际纵火。而法治周末记者在邵阳调查发现，招录新职工首先照顾职工子女的现象并不独存在邵阳市自来水公司。虽然这种“就业世袭”现象已饱受诟病，但这种“子承父业”式的就业方式依旧在一些国企事业单位中大行其道。
内退女职工纵火
一条“坚持和完善以职工代表制度为基本形式的企业民主管理制度”的红色横幅在微风中飘动，十几名警察正在案发现场调查取证，周边围观的人群久久未见散去……
8月27日，一起惨烈的纵火案使邵阳市清泉大厦备受社会各界关注。这栋近十年前修建起来的大厦正是邵阳市自来水公司的办公大楼。
“事发时现场太惨烈了，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快烧成了烂布条。”回忆起事发时的情景，在清泉大厦附近做小生意的邵阳市民张刚祥至今心有余悸。
8月27日上午10时左右，正在做生意的张刚祥看到大批市民都往清泉大厦围去，并都往大厦楼上张望。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张刚祥见状赶紧叫女儿看住门面，自己也挤到了人群中。
“我赶到时，这些人都已经跳下楼，但清泉大厦六楼的一个房间里还不断向外冒着浓浓的黑烟。几个木制椅子已经烧成了黑炭，掉落在一楼水泥地上。”张刚祥向法治周末记者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之后，大批警察、消防员和救护车赶到了现场。警察立即封锁了现场，救护车立即将伤者送往医院抢救，有3人被确认跳楼后身亡。
当天上午11时39分，湖南省纪委预防腐败室副主任陆群率先在微博上披露了此事：“刚刚确认，今天上午10时许，湖南邵阳市自来水公司管理层正在开会时，有员工携汽油瓶冲进会议室投掷，当场烧死3名管理人员，烧伤多人。”
但对于纵火者的作案动机，以及死者身份，陆群表示暂未明确。由于案件信息披露不全，真相扑朔迷离。
当天下午，邵阳官方通报说，当天上午，邵阳市自来水公司党委召开班子成员会议时，该公司内退女职工石燕飞携带汽油瓶闯进会议室并纵火，造成3人死亡4人受伤。当地公安部门已就此事展开专项调查。
石燕飞又是如何闯入会议室实施纵火的呢？这些受害者缘何不选择跑出会议室而选择跳楼呢？
因为侦查工作还在进行中，警方目前尚未公开石燕飞的作案细节。但有媒体对其作案过程作了披露：石燕飞到了六楼后，把会议室的门反锁，并向在场的公司总经理隆某等4人泼洒了汽油，随后用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报纸。着火后，3名公司管理人员疼痛难耐，又打不开会议室的房门。只好敲碎了窗户玻璃后爬上了外面的空调压缩机，但最后有3人坠地身亡。
纵火者石燕飞作案后跳楼自杀未遂，但因为她全身90%烧伤，仍在重症监护室抢救，情况不容乐观。
曾有网络匿名举报腐败问题
“每周一上午，邵阳市自来水公司的管理层都在该公司的清泉大厦召开公司例会，此次死伤者均为公司副总以上级别管理层。”有知情人士向法治周末记者分析说，石燕飞主要作案对象是公司领导。但到底是针对个别领导还是所有领导，目前还难下定论。
“从作案的时间选择来看，作案者石燕飞应是有备而来，早有蓄谋。”这位知情人士对记者说。
这些遇害者到底是谁？邵阳官方至今没有正式公开3名遇害者的身份。
据记者了解，此次遇害的邵阳市自来水公司经理、党委书记隆新民还兼任邵阳市公用事业局副局长、局党委委员，负责邵阳市自来水公司党政全面工作。属于邵阳市管干部。
“因为隆副局长是市管干部，我们正在调取他的人事档案，准备在当地报纸发个讣告。”邵阳市公用事业局政工科一位工作人员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此次遇害的饶晓阳任市自来水公司党委委员、常务副经理。协助经理负责行政全面工作。负责分管财务、审计、营销、计量、服务、管网规划和新建、维修等工作；另外一名遇害者为一名副经理。
纵火案发生后，有网友将一年前的一则举报网帖从互联网上找了出来，并与此次案件联系起来。
2011年4月18日，一个名为“悲惨白毛女1968”的网友在湖南某网站举报称，邵阳市自来水公司某领导利用职务之便，暗中打招呼承包工程，插手设备建材采购。大捞特捞，大搞特权，把公司搞的乌烟瘴气，影响十分不好。帖子还对公司内部员工工作岗位调动、职工子弟安置以及用人腐败问题作了投诉。
2011年4月20日，邵阳市公用事业局进行调查后，对此网帖进行了公开答复，调查组在调查后认为该文所反映的事实均不属实，纯属捏造。
案件发生后，有网友猜测这则网帖或许与这起纵火案有关。但目前邵阳官方并没有就这一说法进行回应。
“这种剥夺他人生命的做法太过极端和残暴！”案发后，网友们纷纷对石燕飞纵火的行为纷纷发表评论。
网友贺弘联认为，很多时候，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极端言行的背后都是利益的诉求，为自己的一己私利剥夺他人生命的人，是必须被鞭挞的，否则公德及法律底线都将进一步失范！又何谈匡扶公平与正义呢！
陆群则发微博称，生命是最宝贵的，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更不要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社会呼唤公平和正义，也呼唤理性和文明。
“否则，我们既可能成为石燕飞这样的施暴者，更可能成为隆新民、饶晓阳那样的受害者。”陆群说。
“子承父业”潜规则成改革难题
石燕飞到底因何要到公司会议室纵火？8月27日，邵阳市官方向媒体作了初步通报。
邵阳市官称，据初步调查，纵火者为该公司内退职工石燕飞。石燕飞因不满公司未同意招收其第二个孩子进公司工作(一名小孩已安排进入公司工作)，冲入会议室，对正在开会的公司党委班子成员泼洒汽油并点火。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现年47岁的石燕飞曾是邵阳市自来水公司生产一线的职工，两年前办理了内退。丈夫是下岗工人。两人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今年23岁。
按照邵阳市自来水公司的职工内退政策，每个国有职工内退后，可以安排一个子女在自来水公司就业。
石燕飞内退后，她的一个女儿已经安排在自来水公司工会工作，另一个女儿没有在自来水公司安排工作。石燕飞认为，因为她两个孩子是一胎所生的双胞胎，按照政策必须全部安排工作。石燕飞为此经常向领导反映，但今年8月初，自来水公司职工代表大会否决了石燕飞给其另一名女儿安排工作的要求。
而有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石燕飞猜疑公司领导将本来紧缺的工作岗位安置了一些关系户，导致她第二个女儿无法安排工作，失去理智的石燕飞于是走向了极端。
那么，邵阳市自来水公司在职工招录中到底实行什么政策呢？8月28日上午，记者采访了其主管单位邵阳市公用事业局相关工作人员。
“一般是一个职工退休后，限解决一名子女就业。如果父母双方都是自来水公司职工的话，则按家庭算，即一个家庭只能解决一个子女就业。”邵阳市公用事业局办公室主任周红刚对记者说。
周红刚透露，邵阳市自来水公司因为人才短缺，去年曾经向公用事业局打过招聘新员工的申请报告。后来招聘了50多名新员工，今年7月才开始培训上岗，其中大部分是大中专毕业的职工子弟。
“那次招聘还是经过了公开招考，除了职工子女外，还从社会上招来了一些大学生。”周红刚说。
邵阳市公用事业局政工科一副科长则向记者证实，石燕飞已经有一个小孩在自来水公司安排了工作。
而记者在邵阳调查发现，招录新职工首先照顾职工子女的现象并不单独存在于邵阳市自来水公司，虽然这种“就业世袭”现象已饱受诟病，但这种“子承父业”式的就业方式依旧在一些国企事业单位中大行其道。
邵阳市某局(事业单位)副局长张明(化名)向记者透露，邵阳市一些国有企业和事业单位领导每年都要为解决职工子女就业问题烦恼不已，这也成了国企和事业单位改革中面临的一道难题。
“我们单位从前几年开始已经实行对外公开招聘，但一些职工还是经常会来找局领导请求安排照顾子女就业。如果不解决，有些职工还会到处上访。”张明说。
张明透露，邵阳有些事业单位在招录新员工时，对一些专业对口的职工子女目前实行双向选择，但这种政策只保留在明年，以后就不行了。
有法律界人士认为，邵阳市自来水公司纵火案，把就业不公从幕后推到了前台，这起极端事件背后的“就业世袭”问题值得深刻反思。有关部门调查邵阳纵火案显然不能就事论事，而应该彻查纵火案的前因后果及其背景，下气力整肃机关事业单位和垄断国企的用人问题。
“需要上级部门用法律和制度的力量‘掀翻’就业特权，破除其中的‘潜规则’和‘显规则’。”这位法律界人士说。法治周末记者 刘希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