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技术可还北京“干净的天空”

　　——专访联合国环境署首席科学家阿尔卡摩

　　“在中国快速的工业化发展下，燃煤带来的问题也随之而来。中国是否要走欧洲和美国在半个世纪前工业化发展时期走过的老路？是否真的有必要为获得更多的利益而破坏环境？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

　　《环球》杂志记者/石英珊

　　“干净的天空”，从未像今天这般受到中国人期待。呼吸之痛，敲响了中国的生态安全警钟。

　　怎样科学应对当前空气污染？国际上有何经验值得我们借鉴？《环球》杂志记者就此专访了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EP)首席科学家约瑟夫·阿尔卡摩。

　　这位蜚声国际的科学家坦陈，中国的雾霾问题很严重，要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多管齐下，这是一个相当艰难的过程，但借助现代技术，北京当能重现“干净的天空”。

　　他同时也警告，解决雾霾问题刻不容缓，因为这更直接关系到民众的健康。他引述相关组织的估计说，全世界每年死于室外空气污染的人数，有100万之多。

　　空气污染给中国敲响警钟

　　《环球》杂志：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中国多个城市，尤其是北京，受雾霾天气影响严重。政府已经采取措施缓解这个问题，比如暂时关闭工厂、对车辆限行。你怎么看待政府的相关应对举措？

　　阿尔卡摩：我认为(中国)政府官员在过去和现在已经在尽力而为了。尽管北京这段时间空气污染严重，但这同时也为人们敲响了警钟，让世界越来越多地关注大气污染及其对人体健康的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世界健康组织估计，每年死于室外空气污染的人数达到了100万。

　　《环球》杂志：根据最新研究结果表明，超过50%的雾霾主要由3种污染物构成，分别是车辆尾气、燃煤和厨房油烟。你觉得有什么可以控制污染的措施？

　　阿尔卡摩：这并不容易。我建议首先需要一个预防机制，或一系列大气污染监控器，一系列能够预测由尾气排放和天气引起的大气污染集中度的电脑模型。

　　然后，城市管理者采取保护市民健康的具体措施。例如在天气有雾霾时，建议市民尽量呆在室内，不要做室外运动。同时还有尾气排放限令、车辆限行，以及减少相应工厂生产，这也是最先能实施的。我看到北京正在按这样的方向实施对应措施。

　　随着中国快速的工业化，燃煤问题也接踵而至。中国是否要走欧洲和美国在半个世纪前工业化发展时期走过的老路？是否真的有必要为获得更多的利益而破坏环境？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

　　既然我们已经比四五十年前知道得更多，也许我们可以跳过这个用环境换取更高生活条件的发展阶段，毕竟我们掌握了更先进的技术。

　　《环球》杂志：中国空气质量糟糕的原因之一，是对煤炭的过度依赖。对此，你有好的建议吗？

　　阿尔卡摩：首先，从世界各个国家的规划和温室效应的影响来看，我不得不说，中国在减少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上所采取的行动，是可敬的。中国提高了能源使用效率，速度比欧洲过去几十年快得多。

　　在可再生能源领域，中国的声誉在世界都很突出，比如中国对太阳能的投资，这一点我亲眼所见。我想，也许中国还会在这个方向加倍地努力。中国的潜力一直在那里，有潜力生产一大部分工业和家用太阳能，有潜力通过风能生产家用和工业的电力。可再生能源在中国的发展，可以抵消对燃煤的能源需求。

　　“短寿命气候污染物”的危害

　　《环球》杂志：你经常谈到“短寿命气候污染物”。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个新名词。什么是“短寿命气候污染物”？

　　阿尔卡摩：首先，它们加剧全球变暖；其次，它们在大气中的寿命不是很长，当然长短取决于各自的定义，但这些物质在空中悬浮的时间不会像二氧化碳一样长达100年，它们可能只持续10年或更短。

　　这些物质大体包括三四种。一种是黑碳，在空气中持续几天，其中一部分组成所谓的PM2.5，但另一些则是体积更大的微粒。它们之所以叫黑碳，是因为它们能吸收太阳辐射，能使大气变暖，吸入人体会带来疾病。第二种是天然气，由甲烷和其他次要气体组成，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温室气体。第三种是臭氧，有好坏之分。好的臭氧在15千米以上的平流层，可以吸收可能导致人类皮肤癌的紫外线辐射。坏的臭氧接近地面，对人体有害，也会破坏农作物生长，它还是全球变暖的因素之一。

　　《环球》杂志：如果在空气中停留的时间短，在治理方面是不是会相对容易一些？

　　阿尔卡摩：因为这些物质在大气里寿命很短，所以对它们的治理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气候策略。

　　如果你减少它们，大气会迅速作出反应，并且一定会在未来10~20年内缓和全球变暖的问题。

　　联合国环境署正在全世界范围内召集100多位科学家进行相关研究。如果人类在减少这些物质上取得突破，那么在本世纪中叶，全球变暖的速度将会减半。这是非常令人欣喜的，因为这能降低一些明显的消极影响，包括世界各城市遭遇的热浪、冰川融化等问题。

　　但真正困难的是长期气候变化。所以必须两手抓，一边集中减少二氧化碳排放，一边还要致力于减少“短寿命气候污染物”。

　　“可为中国提供许多帮助”

　　《环球》杂志：目前，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在应对“短寿命气候污染物”上有哪些行动？

　　阿尔卡摩：一年前，6个国家与联合国环境署共同成立了“气候和清洁空气联盟”，目前已发展到25个国家，还包括世界银行和其他环境组织等。

　　我们决心在产生“短寿命气候污染物”的几个领域齐心协力，解决污染问题。比如，全世界发展中国家的砖厂，有很多未采取现代技术并正确操作，从而产生了大量污染气体，这些气体以黑碳的形式排入大气，进而加剧了全球变暖。所以，联盟将在全世界范围寻找基金，帮助有关方面正确运营这些砖厂，并为工人提供更好的工作环境，从而降低成本、提高工作效率，最终减少“短寿命气候污染物”的排放。

　　《环球》杂志：你觉得中国在应对“短寿命气候污染物”上面临什么挑战？你有什么具体建议？

　　阿尔卡摩：现在的科技足以解决这些问题。甲烷如果在垃圾填埋场被保留下来，就可以用作燃料。也许中国可以考虑加入我们这个联盟，或者观察监督我们这个联盟的工作，我们也可为中国提供许多帮助。

　　约瑟夫·阿尔卡摩：首位由联合国任命的科学家，2009年加入UNEP，以加强全球层面科学与政策的衔接。他帮助建立了“气候和清洁空气联盟”，发起了“气候影响科学伞形组织”、联合国全球水质量评估及“未来地球”全球变化研究国际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