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学堂宿舍告别静园 北大否认“让步”

2014年07月27日18:28     第27期      我有话说(0人参与)

  北大“燕京学堂”的选址跟静园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吗?

  “没有这样说呀。”北京大学新闻发言人蒋朗朗7月25日接受采访时表示,修缮后的静园一至六院,也许会用于“燕京学堂”的科研教学工作。

  7月24日晚,北大官网发布《学校党政联席会审议燕京学堂学生宿舍安排及相关事宜》,称静园1-6院不做学生宿舍,按国家文物保护的要求,修缮后,作为学校发展人文社会科学及交叉学科的教学科研办公用房;未来燕京学堂的学生住宿问题,由学校会议中心统筹安排。

  消息发布后,“燕京学堂”反对派的同学们、校友们在社交网络上“奔走相告”、“互道恭喜”、“非常欢迎”。他们认为,这是“静园事件”反对派师生们取得的成果,“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说,这个事情就要结束了。”

  校方似乎并不认可学生们“燕京学堂不在静园选址”的说法。

  新的决定是否意味着燕京学堂选址不再考虑静园,蒋朗朗的回应是:“不是,你这个问题不对,现在讲的是住宿不在这。”蒋朗朗说,“燕京学堂最终选在哪,会有学校的会议中心来决定,不能排除(在静园)。”

  新的决定中,规划委员会对静园六院有一个安排,将作为“学校发展人文社会科学及交叉学科的教学科研办公用房”,蒋朗朗反问:“燕京学堂如果有需要呢?”

  对于反对派将此举视为“校方有胸襟的让步”,蒋朗朗坚决不同意“让步”这个词。在他看来,做出这个决定,最主要的原因是尊重师生的意见,学校并不是迫于谁的压力,而是“在决策过程中,大家有意见,就听取大家的意见。从来没有说‘让步’,‘让步’就把学校和师生摆在对立的格局,这个决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对于静园事件另一个争论焦点“学科设置”,蒋朗朗说,会有一个相应的说法,将在北大官网公布。

尚未获批,静园暑期静悄悄

  7月23日,天色略显阴暗,暑期的北大校园,安静下来。三三两两的游客停停走走。静园草坪上,一对北大硕博连读的情侣正在拍婚纱照。

  一名金发碧眼的老外打断了他们的浪漫。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指给这对情侣看。这是一张“燕京学堂”修缮后的效果图,老外说自己是一家美国媒体的记者,问这对新人:你们是否愿意在这里建学堂?

  女生的回答很干脆:不愿意,“我们以前经常在草坪约会,对这里很有感情。即使修缮后环境没有变化,这里也会变得不自由。”

  老外记者是为“静园事件”而来。这场自去年10月发酵,围绕北大校内最大草坪和“古建”六院将被国际化的“燕京学堂”占取代的争论,并未因暑期的到来而冷却下来。面对采访,北大校方始终不愿多说。“反对派”的一位牵头人说,“反对,北大是有这种传统的。”

  这对新人,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幸运。按照计划,北大校方计划在7月9日至8月27日对静园六院进行加固修缮。

  静园草坪被北大学生看做是校内珍贵的公共休闲场所,草坪两侧是一至六院,其中一、二、四、五院建于1926年,当时是燕京大学的女生宿舍;三、六院建于1952年。

  静园六院,是北大文史哲三系此前的办公室。这六间品字状的砖木结构老建筑,是2001年国务院公布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六院中间的静园草坪,更是北大的核心区域。因静园离生活区和教学区都很近,很多学生会来此开会、聊天,冬天来这堆雪人,毕业时也习惯来此拍照片。

  7月23日这一天,静园并无大兴土木的场面,学生身影也几乎看不到。六院皆大门紧锁,门口原本张贴的门牌都已拆除。静园以北的一条小路被围挡圈起,正在施工。这条路是东西向,在六院和临湖轩之间,通往百周年纪念讲堂、图书馆。工人说,施工是为了在底下铺设新电缆,供给两边的建筑使用,已进行了不到一个月,工期到9月1日开学为止。

  虽然没有迹象表明新铺设的地下电缆与“燕京学堂”有关,但还是有很多人将这次修缮与燕京学堂挂钩。不过,北大基建部的答复是“还不一定。”

  “燕京学堂”是北大今年5月5日启动的一个项目,计划2015年9月开课,培养以“中国学”为主要授课内容的一年制硕士研究生,“培养未来领导者的精英团队”,招生对象面向全球,其中国外和港澳台学生占65%。项目选址定于北大静园,将进行校舍改造。消息公布后,北大师生和校友对选址和学科设立提出质疑,演变成公共事件,并引发国际媒体关注的“静园之争”。

  今年5月7日,北大未名BBS站内传出静园六院被改造成“燕京学堂”修缮效果图,被指为“高端会所”,其中既看不到静园的绿草坪,也没有六院外墙的爬山虎和紫藤植物,有的同学看到“都快哭了”。

  北大主管文科的常务副校长,同时也是“燕京学堂”院长的刘伟,23日在电话中表示,“燕京学堂”项目无论是选址还是学科设置,都还没有审批下来。如果有方案,肯定会向师生公布,征求意见。

“反对派”:等待校方的下一个举动

  “燕京学堂”项目进展的扑朔迷离,和负责人的一句“有方案,会公布”,被此项目的“反对派”认为他们“保卫静园”以来最大的成效。

  2014年7月9日,北大校方举行“燕京学堂”专题咨询沟通会。校长王恩哥、常务副校长刘伟、党委副书记叶静漪等校方领导出席,和北大师生、校友面对面交流。

  校方选在7月9日举行沟通会,也遭到了“吐槽”,原因当天是暑期放假第一天,很多学生回家,毕业生已离校。尽管如此,当天仍有上百名学生和一些校友赶到现场参与讨论。

  “静园声音”组织发起人之一的曾凡(化名)是这场沟通会的参与者之一。“群情激奋”,这是他对当天现场最直观的感受。

  不过他亦坦言,这次沟通会虽然将矛头指向校方,但同学们缺少具体诉求,没有要求校方做出承诺,“同学们有些迷茫。”

  在沟通会上,北大新闻发言人蒋朗朗解释了设立“燕京学堂”的目的,“推进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对于已广泛流传、并引发“为刷国际存在感,北大将对学堂校舍大投入、大动作”的那张效果图,“燕京学堂”办公室主任姜国华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说,那张图是他放到网上的,“我急功近利,因为马上要招生了。”

  蒋朗朗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表示,选址静园,一个原因是北大主校区确实没地方了,而“燕京学堂”放在主校区最好,“既然是一个国际项目,你要让国际学生们来感受燕园的这些文化,特别是中国的传统文化,沉静式地体验校园里的文化,和师生们在一起,才能对中国文化有感同身受。”

  的确,静园草坪是目前北大校园内最大的一块草坪,六院还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种说法,静园是北大精神之所在,地位极高。不过,“静园之争”发生后,北大未名BBS上有个帖子叫“不知道静园怎么突然这么高地位”,还列举了“北大的地标,应该是西门、博雅塔、未名湖,静园还排不上。”

  尽管学生们据理力争、“泼冷水”,但“燕京学堂”还是没有确定要离开静园。沟通会后,校方没有强硬动工,数量众多的“反对派”师生迎来暑期,“静园事件”趋于冷却。

  曾凡说,冷却的原因之一是“校方也没有什么新动作,得等他有了新动作,我们才能有行动。” 

静园之争:从草坪到燕京学堂学科设置

  6月中旬成立的“静园声音”,曾凡是最初参与者之一。这位正在美国留学的昔日北大学子,听说静园要被取代,特意赶回北大,参与创建了“静园声音”。

  正在老家过暑假的曾凡说,“静园声音”由校友发起,响应者大部分是在校生。十几人中,只有一两个理科生,其他都是曾在静园生活学习过的文科生。保卫静园,情感也占很大成分,“我们不希望静园改变它原本的公共空间的属性。”

  在曾凡看来,发出“静园声音”,光搞问卷调查,光表示愤慨没用,关上电脑就抛之脑后了,“得搞活动,将反对付诸于身体和行为。”

  在他的建议下,他们制作了静园文化衫,“反对派”同学和校友可以穿上文化衫站在静园里,举一个大牌子挡住脸。挡脸是怕在校学生被认出来,以免遇上麻烦。大牌子上可以写上想说的话,表达自己的情绪或观点,然后再拍照,把照片上传到微博等社交网络上,“甚至你可以不去现场,可以PS想说的话。”

  据说有人写了“决策者不必高尚,请勿卑琐”,然后去拍照,被保安追出学校,直至报警。“这也不算运动,运动这词太敏感,就是活动吧。”曾凡说,这还蛮后现代的。”

  事实上,早在学生们为静园草坪发难之前,北大的很多教授就已经公开批评“燕京学堂”中国学的学科设置,这是他们反对的焦点所在。

  按照官方介绍,“中国学”包括“哲学与宗教”、“历史与考古”、“语言、文学与文化”、“经济与管理”、“法律与制度”和“公共政策”六个方面的课程体系,主要以英文讲授。

  今年5月25日,“燕京学堂”启动仪式20天后,北大英语系的高峰枫教授在上海一份报纸上发表文章《谁的“燕京学堂”?》。

  文章中,这位英语系主任说,燕京学堂的英文介绍说明,“原来燕京学堂要培养的是领导世界、扭转乾坤的未来各国政要和工商界精英。”到底是“‘高端学术研究’版,还是‘领袖训练营’版?”随后,多位北大教授发表文章,指摘“中国学”不伦不类。对一年制就能培养出高端人才,也颇有微词。

  校方对此的解释是,“燕京学堂是培养了解中国的人才,这是我们服务国家战略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希望培养了解中国,热爱中国,奉献世界、知华友华的人。我们很多地方都和其他国家有争端,说到最后是互相缺乏了解,那需不需要我们北大,为国家做点事情?我觉得是有必要的。”

  对于这个说法,不但教授和学生不买账,看热闹的网友都表示:“本来就是一个为学校挣钱的项目,越描越黑。”

  也有其他声音。北大发展研究院教授李玲就认为,“燕京学堂”是北大国际化教育改革试点的说法,是被夸大了。北大之所以急切推出“燕京学堂”项目,很大程度上是想与清华大学不久前推出的苏世民书院竞争。

校方回应:不争议就不是北大了

  一个多月前的6月8日,北大学生自发成立“静园小组”,发布“燕京学堂“的调查问卷,有3082人参与。对“燕京学堂”的看法,中立者居多,加上支持者,数量还超过了反对者;对选址静园的看法,88%的被调查者反对,9%被调查者中立,3%被调查者支持。

  对于普通人来说,首先关注的反对意见是,建燕京学堂是否会破坏文物。

  静园六院是民国建筑、国家级文保单位,是历史文物,也是文化遗产。去年10月北大未名BBS上传出消息,六院将被建成宿舍,草坪地下将破土修建教学设施。后来因为师生的反对,校方才重新规划,表示不会动草坪,不修地下设施了,六院才得以保留文物的原始风貌。

  校方此后又表示,目前已就对静园草坪和一至六院修缮一事,上报国家和北京市文物部门,审批结果至今还没有下来。蒋朗朗也曾表示:“民国时代这个地方就是燕京大学女生宿舍,1950、1960年代是北大的学生宿舍。”如果进行修缮加固,对文物保护也是好事。

  一位从“静园事件”伊始就跟踪报道的媒体人表示,“静园之争”起初为草坪,校方说不动草坪了;学生们就开始说要保护六院文物,校方说保护文物;学生又开始说学科设置不合理,校方说国外也有这样的,是研究生制度改革;学生就说,那你得财务公开,校方说获捐10亿;学生说凭什么他们占用学校最好的资源,一年就能拿到学位不公平……他给这种局势总结为:你回答A,他说B,你回答B,他说我问的是C!“北大学生有这种叛逆的传统,为了反对而反对。”

  对于争议,蒋朗朗也很无奈,“不争议就不是北大了。”

  曾凡也很无奈。他说有三个诉求未能完全表达。

  第一是建立针对公共事件的沟通平台和监督平台,“这是为了能重新处理事件的关系,尽力交换意见和反馈的机制”;第二是要公开“燕京学堂”方案、信息、财务等情况;第三个诉求是重新考虑“燕京学堂”的选址问题。

  主张“付诸行动的反对”的曾凡,说自己并不是“冲进校长办公室拍桌子”的热血青年,“我们和学校是利益共同体,受之恩惠,也受之管理。静园事件让北大校方招了不少骂名,但结果也并不见得就是另谋他址。流水的学生,铁打的学校,这场战争,是北大的胜利,还是学生的胜利?说到底,还是北大的胜利。”

  (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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