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8月19日，香港。

　　在经过将近两个月的追踪调查后，香港特区行政长官正式公开了审计署署长的调查报告，同时宣布立即中止税务局局 长黄河生的聘用合约。

　　有关人士指出，这是香港回归祖国以后首次查处特区政府的高级官员。这一举动鲜明地告诉所有关注香港政府廉洁程 度的人们，五星红旗飘扬下的香港绝不允许任何玷污权力的现象出现。

　　一时之间，黄河生的这个名字成为香港街谈巷议的焦点话题。

　　那么，黄河生触犯了什么政律？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失使得这位香港特区政府的税务局局长丢掉了乌纱帽？

　　税务局长涉入利益冲突

　　事情还要追溯到两个多月前，香港政界悄然出现税务局长黄河生卷入利益丑闻的传说。

　　此前，传媒接获投诉称黄河生的妻子郑丽容在湾仔开设税务公司，黄河生本人亦持有该公司股份，令人怀疑这位税务 高官可能涉嫌利益冲突。

　　各家报社随即纷纷派出大牌记者，全力追踪调查这一丑闻的每一个细节。当然，香港特区政府的调查工作也迅速全面 展开。

　　1999年6月24日，董建华的一项指令震动了整个特区政府。

　　在基本确认黄河生漏报妻子开设私人公司助人报税的事实以后，这位香港特首明确指示特区审计署署长就此进行更进 一步的详细审核，并限时一个月内提交报告。

　　与此同时，特区政府劝喻黄河生立刻休假接受调查。

　　特区政府公务员事务局局长林焕光透露，黄河生违反了特区政府1998年9月最新制定的资产及利益申报制度，没 有申报自己在妻子所开设的企业代理有限公司所作的投资。

　　经过香港特区政府初步调查，黄河生持有香港一间名为企业代理有限公司的股份，这家公司持有黄河生妻子郑丽容开 设的企业秘书服务有限公司的物业。对于妻子开设的公司业务可能与自己的公职产生利益冲突的微妙情况，黄河生没有向直属 上司库务局局长呈报。

　　对于公务员制度远未完善的内地来说，很多人或许一时还以为黄河生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错误。但是，依据香港特区政 府现行的公务员申报投资制度，黄河生已经毫无疑问地触犯了“天条”。

　　据介绍，特区政府需要进行申报的公务员依照职位分为两层。第一层职位为包括政务司司长、财政司司长、律政司司 长、各局局长、警务处长、廉政专员、入境事务处处长、海关关长、审计署署长、中央政策组首席顾问和特区政府驻北京办事 处主任在内的25名公务员，第二层职位为上述25人的行政助理和私人秘书、所有1566名首长级官员以及局长或部门首 长认为有较多机会引起利益冲突的非首长级职位。

　　按照这一申报制度，无论哪一层职位的公务员都必须在受聘时申报本人的投资情况以及配偶职业，并分别需要每年和 每两年申报最新情况。此外，公务员在任职期间进行任何相等于或超过20万港元的投资交易---包括股票、地产、货币买 卖和公司投资，必须在交易后7天内申报。

　　显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黄河生的漏报行为毕竟没有体现出一个合格高级公务员所应具备的品德和操行。对于身 处权钱交易“高发区”的税务局长而言，漏报投资几乎是一处无法令公众原谅的致命伤。

　　更为严重的是，香港传媒又获知新的指证---黄河生曾协助一家教会开办幼儿园并且申领到非牟利的资格，从而使 得这家幼儿园获取免税及租金减半的好处。

　　在这样的背景下，黄河生究竟有无依仗自己的权力帮助妻子开设的公司在税务方面获得重大利益，成为特区政府进一 步调查核实的重点。

　　在要求黄河生即刻开始休假的同时，行政长官董建华明令审计署署长，以黄河生出任税务局长的时间为开始，逐一审 核郑丽容的公司所代理的全部税务档案，核查这些税务有无经由黄河生亲自处理而构成利益冲突。百般辩解未获承认

　　对于香港传媒和特区政府的漏报指责，黄河生矢口予以否认。

　　在报纸披露自己涉嫌利益冲突的丑闻时，黄河生正在北京出席一个税务会议，没有回应这些指责。6月20日，黄河 生返回香港。第二天，他便立即向公务员事务局局长林焕光做出了书面解释，随后两人更是见面讨论了将近一个小时。

　　在与林焕光会晤时，黄河生承认由于“不记得”和“疏忽”导致了自己在1998年申报投资情况时不够全面，绝对 不是刻意漏报。这位税务局长进而强调，1998年忘记申报的不过是“一元股份”，仅仅相当于名义上的投资。

　　黄河生认为自己绝对“问心无愧”，也绝对没有藉税务局长的公职在自己的投资上获利。他说：“我太太的公司从事 全方位的企业秘书服务已经15年，税务服务仅仅是其中的一项。从时间上看，她也不是因为我的职位才去开设报税公司。”

　　黄河生随后反复辩解说，关于其妻郑丽容的公司资料自己曾经先后两次向政府交代。

　　黄河生称，第一次交代为1988年。当时，身为税务局副局长的黄河生遭匿名信投诉因公务员本地化政策获取利益 ，税务局长欧阳富要求他做出详细说明。随后，欧阳富认为黄河生应当不会与妻子公司的业务有什么瓜葛。第二次交代为19 96年。当时，由于黄河生即将升任税务局长，香港政府对他进行例行的品格审查。

　　但是，来自特区政府的消息指出，黄河生辩称的这两次交代被认定为不能替代1998年的漏报。其中，1996年 的品格审查资料更因涉及隐私及特定的程序已经销毁。目前，表面证据已经足以支持对黄河生予以纪律处分，仅仅是为了保证 完全公正才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如果发现黄河生确属滥用职权，甚至将由警方和廉政公署跟进处理。

　　由于自己的辩解遭到驳回，黄河生不得不面对漏报资产表面证据成立的尴尬窘境。

　　1999年6月24日，在行政长官要求自己休假接受查办以后，黄河生整日没有离开位于跑马地的住所。此前，他 的妻子郑丽容也已经多日未到自己的公司上班。

　　现年56岁的黄河生1967年参加政府工作，历任评税主任、首席评税主任、高级评税主任、助理税务局长和税务 局副局长，并最终于1996年升任香港第二位华人税务局长。

　　1998年，依照特区政府公务员管理的有关规定，年满55岁的黄河生因达到法定退休年龄而“退休”，即刻领取 了423万港元的退休金。随后，特区政府要求黄河生留任，并以合约形式重新聘用两年，每月发给16.2万港元的薪金， 另有约满酬金97万港元。

　　黄河生在税务系统工作了31年，理应深谙各种税务条例和政府对于公职人员的多项明文规定。他在担任助理税务局 局长时，曾向当时的税务局局长建议推出综合报税表，将个人报税、商业报税等用一张报税表填写，免却市民报税时的烦恼。

　　据称，黄河生工作努力，管理下属的手法也别具一格。他首创部门之歌《税声》，增强职员的归属感，鼓励他们义务 为市民解答税务问题。黄河生上任后推动多项税务改革，成立检控组积极追回逃税。在1997至1999年度，成功追讨4 1亿港元。他同时倡导推行“资讯系统策略计划”，努力让市民可以通过银行转账交税或在互联网上报税。在黄河生的领导下 ，税务局连续两年获得申诉专员公署嘉许奖。

　　但是，不断进展的调查行动又明白无误地显示出黄河生的重大过错。

　　根据公司注册处提供的资料，黄河生的妻子郑丽容在1985年2月开设企业秘书会计税务服务有限公司，并于19 87年改名为企业秘书税务有限公司。资料显示，郑丽容持有这家公司的99%以上的股份，业务是协助私人公司报税。据悉 ，郑丽容曾经在税务局工作多年，其公司职员包括很多税务局退休官员。

　　根据调查，黄河生尽管没有在企业秘书会计税务服务有限公司出任职位或持有股份，但是，他与妻子开设的企业代理 有限公司的注册地址却与这家公司完全相同。在公司注册处正式申报资料时，企业代理有限公司在“公司秘书”一栏中填报的 正是企业秘书会计税务服务有限公司。

　　除了地址完全相同外，这两家公司的董事都是郑丽容、郑光国和郑渭川。其中，郑光国和郑渭川居住在地处清水湾的 同一物业，疑是郑丽容的兄弟和父亲，也就是黄河生的妻舅和岳父。

　　与此同时，香港传媒进行的民情调查同样对黄河生十分不利：78%的市民认为黄河生与妻子合办顾问公司为人报税 已经构成了利益冲突，85%的市民认为黄河生的做法不正确，79%的市民认为政府应该对黄河生“即时停职，进行调查” 或“即时解雇，长俸充公”。

　　显然，黄河生注定难以逃脱严重处分的结局。

　　税务局长革职下台

　　一切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经过认真详实的调查与核实，香港特区政府对属下的高级官员施出“杀手锏”。

　　1999年8月19日，特区政府公布对税务局局长黄河生被指违反公务员申报条例的处理结果。在研究审计署报告 及黄河生的解释后，特区政府认定黄河生行为失当，违反三项既定的申报规定及曾处理过7宗由其妻子的公司担任税务代表的 个案，虽然没有出现以权谋私或给政府造成经济损失，却已经不适合再担任税务局局长职位。

　　基于以上情况，署理政务司司长决定中止委任黄河生为税务局局长的合约。公务员事务局局长林焕光与库务局局长俞 宗怡商议后，决定即时中止委任黄河生为税务局局长的合约，不再发放97万港元的约满酬金。

　　同日中午，公务员事务局派员前往黄河生住所，告知政府的有关决定。

　　黄河生随即表示，他将考虑是否提出司法复核。按照有关规定，黄河生也可根据公共服务的行政命令，向特区政府行 政长官提出上诉。

　　　香港特区政府公务员事务局局长林焕光向新闻界宣布，审计署署长的报告显示黄河生曾亲自处理过7宗由妻子郑丽 容公司担任税务代表的个案，但是，这一报告表明没有证据显示出现过税款收入减少的情况。刑事检控专员的法律意见认为， 审计署的报告没有足够资料可供提出进一步的刑事检控，黄河生没有违反法例规定。

　　　 不过，林焕光同时指出黄河生在事件上实属行为失当，不再适合担任税务局局长一职。消息人士指出，黄河生作 为一个敏感及重要部门的首长，涉及的三项申报规定是明知故犯，政府对他的做法感到失望。如果黄河生继续担任税务局局长 之职，显然无法以身作则及令他的部下接受。

　　尽管调查报告未有全面透露，但是，黄河生已经被认定在1996年4月担任税务局长后共处理过7宗由其妻子 的公司担任有关纳税人的税务代表或顾问的个案。黄河生没有避免直接参与处理这些个案，违反了税务局人员应避免处理其配 偶以专业人士或代表的身份拟备报税表有关联的档案的内部规定。

　　与此同时，库务局局长俞宗怡表示，根据审计署的建议，税务局内需要申报利益的官员人数已经由37人升至7 5人。税务局还将要求部门730名职员主动申报配偶的职业及其配偶工作是否与税务有关。俞宗怡强调，黄河生事件只是一 起个别事件，香港征税制度非常严密。

　　获知特区政府的做法以后，香港各界普遍表示赞同，同时要求政府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立法会公务员事务委员会主席谭耀宗表示，公务员应该明白政府部门的规限比私人机构要多，必须谨慎行事，那些在 敏感的政府部门任职的高级官员更需要明白这一点。

　　本地高级公务员协会主席梁子超认为，税务局的职位比较敏感，市民期望较高，不能由一位市民怀疑其诚信程度的公 务员出任这一重要职位。

　　目前，黄河生事件引出的一场风波正在香港渐渐平息。人们有理由相信，在“一国两制”的道路上，香港特区政府将 以廉政、务实的作风把“东方之珠”建设的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