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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述：浙江巫医成为“地下组织部长”(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09月19日06:20 北京青年报

陈启富

阿太(陈仕松)

　　一名叫“阿太”的村干部落入法网，随着他的罪行的败露，牵连出瑞安市80多名党员干部的违法、违纪行为，一个既种不好地，又不会做买卖的农民从街头流氓变成政治上的无赖，这一过程让人哭笑不得。惊异之余，义愤难消。

　　事情经过

　　据中央电视台记者赵红梅报道：去年9月以来，不到一年时间里，浙江瑞安市有80多名党员干部，分别受到刑罚和党纪政纪处分，而所有这些的发生都和一个叫“阿太”的人有关。阿太，本名陈仕松，43岁，文盲，曾当过巫师。在瑞安百姓眼里，他可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原来瑞安市好多干部都跟他打成一片。阿太利用某种独特的方式在瑞安网罗和组织自己的政治势力，成为瑞安市的“地下组织部长”。

　　记者采访

　　瑞安是浙江温州下辖的一个县级市，去年以来有80多名曾在瑞安任职的领导干部先后受到党纪政纪处分，其中处级以上干部14人，涉嫌触犯刑律的7人，目前已有3人被判刑入狱。陈启富，原温州市政府副秘书长，曾任瑞安市市长，1999年因受贿罪被判入狱12年。叶会钜，原瑞安市委书记，2000年6月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不到一年时间内，一个县级市有这么多领导干部冠盖落地，在全国实属罕见。

　　这些人的东窗事发都和“阿太”落入法网有关。

　　中村地处海滨，村民们在种地之余大都有经商的传统，是个远近闻名的富村。

　　眼看着村里人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既不会种地，也做不好买卖的陈仕松，却当起了巫师。他自称是齐天大圣现身，可以帮人降妖治病。然而深知他底细的村民并不买帐，钱没赚着却落了个“阿太”的绰号。

　　莘塍镇紧邻海滩，常有当地农民参与走私活动，阿太便主动打探这方面的消息，一有发现便向上举报。为此他也得到过有关部门的奖励，有一次一名被举报人扬言要报复，惶恐中，阿太闯进了新调来的市长陈启富的办公室。

　　阿太的哭诉，让市长颇为同情，他责令有关干部立即查处此事。

　　市长稍稍介入便使阿太免遭了报复，这件事让阿太感受到了市长的权力。从此他总是找些机会和陈市长接触。

　　阿太：“他们有权，我想找个后台，我往他家一星期不止去三四趟，我在家的外号叫“懒汉”，可有一次市长说他需要西服，我宁肯跑到半夜，终于找到他要的，我俩的关系都是我跑出来的。”

　　和市长的密切交往，成了阿太四处炫耀的资本，一些领导干部看在眼里，也想通过阿太和市长拉拉关系。

　　后来阿太又认识了从外地调来的市委副书记叶会钜。

　　瑞安市委领导班子进行调整时，叶会钜和另一位副书记林可夫都是市委书记的人选，当时林可夫在副书记的排名上比叶靠前，在群众中也很有威望，大家觉得他应是第一人选。

　　陈永宣(原浙江瑞安市纪委控告申诉室主任、现任瑞安莘塍片区副书记)：“叶会钜如果不把林可夫整走，他很难上去，当时几个人在那里出点子，让阿太到温州告林可夫。”

　　阿太不仅告了状，而且还四处散布林的作风有问题，谣言传得满天飞，为了避开是非，林只好请调温州，最终叶会钜如愿以偿，阿太也因此更成了新任市委书记的心腹，在市委家属院，人们几乎天天能看到阿太的行踪。

　　这时的阿太成了很多领导干部结交的对象，甚至有人戏称他是“地下组织部长”。

　　1997年下半年，瑞安市莘睦镇镇委书记蒋良荣希望能在政府换届时当上副市长，通过阿太送给叶会钜10000元现金，叶书记拿钱后说想想办法，尽量让他上去。于是在讨论干部时，叶会钜便极力推荐蒋良荣。这之后，蒋良荣被提名为瑞安市副市长，不久正式当选。

　　阿太除了自己的名字几乎写不出第四个字，就是这样一个文盲，在帮别人跑官的同时也开始考虑自己的仕途。1997年，他提出想当副村长，但村民们大都认为他不够资格。

　　在某些领导的干预下，阿太入了党，又当上了村支部书记。但是阿太这个村支书并没有为村民做过什么好事，自己倒是增加了不少收入。

　　昔日住在小破屋里的阿太搬进了瑞安市中心最好的商品房，阿太心里明白，过去处处被人看不起的自己能有今天，都是得益于和领导干部的交往。1999年10月，市长陈启富调任温州市政府副秘书长，临行前，阿太送去了15000元现金，正是这15000元钱，在温州市检察院立案侦查陈启富受贿案件时把阿太牵扯了出来。经过近10个月的调查，阿太行贿受贿及介绍贿赂的行为暴露，今年4月，阿太被送上了温州市龙湾区法院的被告席。

　　审判长：“本院认为，被告人陈仕松其行为已分别构成受贿罪、介绍贿赂罪、行贿罪，应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有期徒刑14年，没收财产及人民币30万元，追缴赃款128500元。”阿太从一个巫师成为“地下组织部长”，这一段生活轨迹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和市里主要领导的交往让阿太熟悉了不少干部，另外阿太还利用他自身的方式结识了不少干部并把他们牢牢掌握在手中。阿太和土地局长的结识颇有些传奇色彩。

　　在瑞安有一个流传很广的说法，阿太曾暗地里跟踪土地局长章乡清，发现他和三陪小姐进了KTV包房，当章乡清与三陪小姐温存完时，阿太突然出现，从此阿太掌握了他的把柄，土地局长对他畏惧三分。1996年，莘塍镇调来了一位新领导，阿太想和他拉拉关系。

　　蒋良荣(原浙江省瑞安市副市长现已被撤职)：“当时我在路上走，阿太老是跟着我，我说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他说我有事情向你反映，我说那你到我办公室去。”

　　初来乍到的蒋似乎并没有把阿太放在眼里，阿太来到了蒋的家乡，四处搜寻，带回了蒋的一些隐私。从此蒋良荣像是阿太枪口下的鸟了。

　　在外人看来，阿太与人交往有着他自己的原则。

　　陈永宣：“都是有相当权力的，像公安局长、检察院的干部、法院的干部，你没实权，他也不理你。”

　　“好多人都跟他打成一片，但是有些人跟他打成一片也不是真心实意的，一是怕阿太揭他的短，二是想利用阿太。”

　　阿太在瑞安织起了一张密密的网，这张网连结着瑞安市的各个部门，有了这张网，阿太得以轻易地把他的触角伸到他想达到的角落。这张错综复杂的网，给阿太带来的不仅是权力还有金钱，他承揽市政工程，经营娱乐城，还垄断了莘塍片区三万中小学生的校服供应。阿太的腰包迅速地膨胀了起来，对于阿太编织的这张网，瑞安市的群众颇有看法。

　　群众：“对党名誉损害太大了，这是政府干部腐败引起的，没有干部腐败，就没有阿太。”

　　1999年6月，检察院的调查开始撕破阿太的这张网，随着对阿太调查的深入，一批干部违法违纪的行为相继暴露。

　　专家说法：

　　1、什么是介绍贿赂罪？

　　梁根林(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在有些案子里，有些老百姓或者有些官员为了取得某种非法利益，要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但是又说不上话，就通过一个熟人在里面牵线搭桥。介绍贿赂罪实际上就是在受贿人和行贿人之间，居间撮合，牵线搭桥，使贿赂犯罪得以实现的一种犯罪行为。

　　2、阿太为什么能起到“地下组织部长”的作用？

　　周孝正(中国人民大学社会系教授)：这实际上是选拔干部上的腐败行为，它比经济腐败对社会的腐蚀作用更大。因为干部掌握着一种公共的权力，尤其是我们的经济体制正由所谓的计划经济变成市场经济，这种公共权力是非常关键的。窃取了公共权力会用来制造不正当的竞争。用人制度或者说吏制的腐败会导致大面积的经济腐败和其它性质腐败的产生。

　　3、阿太权力网产生的土壤是什么？

　　梁根林：我个人认为是因为这两个方面：第一是我们的一些国家工作人员，在个人信仰、公仆意识方面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现在一些国家公务人员，他入党不是为公而是为私，当官不是为民做主，而是要为个人谋取私利。通过吏制腐败窃取公共权力是要有投资的，那么某人窃取了权力以后，必然要利用权力把投资赚回来，一系列的腐败行为随之发生。阿太在网罗自己政治势力的时候，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就是跟踪、盯梢，盯什么呢？盯那些原本有缝可钻的那些人，去发现他们的劣迹，然后把他们掌握在自己手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是作为一个国家公务员，作为一个党员，你要行得正、走得端，如果你自身出现了问题，那么苍蝇就能盯上你，如果你有问题，还掩饰问题，那么你就会被像阿太这样的人牵着鼻子走。

　　周孝正：所以现在为什么要讲正气，就是说你要讲一个良好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这是你内心的一种追求，也是一种信仰。

　　梁根林：作为国家工作人员本人来讲，我们追求的重点应当是讲究追求德治，不仅要做一个好人，而且还应当按照党章的要求，按照国法的要求，按照你的职责的要求来模范地履行职责，这是更高的要求。

　　4、“地下组织部长”为什么能使某些人站到领导岗位上？

　　梁根林：这反映出我们的干部组织、人事制度，包括监督机制方面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陷，如果我们的公共权力的制度安排是合理的，那么阿太这样的苍蝇是无缝可钻的。

　　周孝正：这从制度层面上讲的国家正处在经济和社会转型期，我们由计划经济变成市场经济，这时，就容易出现一个市场社会。所谓市场社会，就是说，有需要就有供给，由于我们各种制度性的安排有缺陷，所以他就有不正当的需求。结果阿太这种人就填补了这种需求。我觉得这件事情也说明了进行干部选拔制度改革的必要性。

　　梁根林：除此以外，各个地方还在实行所谓的任前公示，在干部任命之前把他历任的职务、个人的情况，向全社会公布，接受群众的监督。还有离任审计制度，对干部任职期间的财务方面、经费方面、收入、支出方面的情况进行全面的审查、审核。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在改革完善用人制度方面的一些重要举措，但是另外一个方面，我们在完善制度的同时，还是要强化组织人事部门和领导干部在用人问题上的个人责任。尽管有好的制度，如果在执行制度的时候把关不严，同样会滋生阿太这种现象。

　　周孝正：这实际上就是制度安排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要素，就是所谓责任制，掌握了权力，要为掌握权力后的所作所为负完全的责任，否则就叫特权。

　　梁根林：我想在干部用人的问题上，如果某人严重不负责任，把关不严，失职被骗，应该承担相应的党纪、政纪，甚至法纪的责任。比如中纪委下发了《关于实行党风廉政建设责任制的规定》，其中有个章节专门谈到了责任追究，在文件和规定当中，都强调了对用人失查和用人不当要追究相应的责任，这说明了我们的党和政府惩治用人腐败的决心。

　　整理／吴荣珍编辑／吴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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