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河北省邢台市人民检察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了该院一举侦破的邢台市土地特大贪贿窝案，共查出违法犯罪金额3000多万元，为国家追缴赃款和非法所得2000多万元。该案涉案面广人多，检察院前后共立案27起，所涉违法违纪人员达50余人，其中包括邢台市土地局原局长、副局长，邢台市房管局原副局长和企业负责人等9名处级干部，邢台市原主管副市长也在这起窝案中被拉下马。

　　全案涉及行贿、受贿、挪用公款、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等多种罪名，其典型的官商勾结，权钱交易黑幕，令人触目惊心。

　　一封举报信，一串贪贿犯

　　1998年初的一天，邢台市桥西区南大郭乡林庄村治保主任林二秋从邢台市天安房地产开发公司经理张天会家出来，摩托车后面驮了一个沉甸甸的“经编袋”--里面装有30多万的现金，除了十几万零头是天安公司付给村里的征地补偿费以外，余下的是他和村支书董桂珍的好处费各10万元。

　　生平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林二秋既兴奋又紧张。想想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挣到了10万元，林二秋越来越觉得与张天会合作是一桩美事。

　　这等“美事”终不能长久。今年上半年，一封署名举报信摆到了省纪检委领导的案前。信中反映，邢台市天安房地产公司经理张天会在为市交通局代征土地时，贿赂开道，权钱交易，所涉南大郭乡林庄村支书和治保主任分别收受张天会的赃款数额及交易地点、时间非常准确。

　　举报信引起了省纪委领导和邢台市市委主要领导的高度重视，6月2日，邢台市纪委和市检察院组成联合专案组，决定对张天会立案侦查。经初步分析，他们认为，林庄村两位村干部缺少心理准备，反侦查能力较差，就拿他俩作为第一突破口。

　　6月3日下午，林、董先后被传到案。经政策攻心，他们相继交待了与天安公司在征地过程中的黑色交易。

　　下一个目标就是张天会，不过他可不像两位村干部那么容易对付，专案组在他那里遇到了麻烦。张天会在邢台市搞经营多年，文化虽浅，但门槛却精，他在几年内迅速暴富，深谙其中的门道--就是以钱铺路。让这样的人说出给哪些人行过贿，等于断了他的后路。一开始，张天会说什么也不肯合作，直到6月8日，经过办案人员耐心地做工作，张天会终于供出了邢台市土地局局长赵志田、副局长李润身、用地科副科长曹梦华等20余人。

　　林、董被抓，张天会到案，邢台市土地管理局内一时风声鹤唳，人心浮动，一些涉案较深的人躲的躲藏的藏：用地科副科长曹梦华闻风潜逃；副局长李润身则和妻子躲到了石家庄。而另一些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在向组织交待问题时，藏藏掖掖，避重就轻。还有一些人则选择了硬挺到底，绷紧面皮，佯作无事。

　　为了尽早侦破此案，专案组将办案人员增加到150多人，批捕、起诉部门提前介入，并由一名经验丰富的副检察长主持。很快，以张天会为轴心的第一个“黑色扇面”全部张开。紧接着，以曹梦华为轴心的向5人行贿20多万元的第二“扇面”也尽在专案组的掌握之中。而以李润身的司机、邢台市万鑫土地开发公司经理沈建华为轴心向十余人行贿200多万元的“黑色扇面”也被专案人员逐步攻克。

　　邢台市主管副市长段钢牵涉此案，受到有关部门的严肃查处。

　　9月，全案告捷。从10月17日起，邢台市人民检察院对本案被告人陆续提起公诉。

　　亏了交通局，肥了众官员

　　张天会和邢台市土地管理局局长赵志田私交甚厚，几年前，赵志田因挪用公款出了亏空，还是张天会解囊相助，才使赵局长渡过难关。当然，赵志田也没忘记要给张天会点好处。1998年初，赵志田告诉他，市交管局要征地建苗木基地，为公路沿途绿化提供树苗，最少得100多亩。赵志田帮他出主意，交通局有钱不会欠账，替他代征113亩土地，肯定能挣大钱。

　　交通局长去看地，赵志田让张天会同行。交通局长相中了北外环路那100来亩地，看完后一起去吃饭。宴饮之际，赵志田开口了：“征地的事，我给你们派一个实力比较强的开发公司代办吧。”交通局长答：“可以。现在征地不好征，请客送礼不好下账，让开发公司代征可以省好多事。”赵志田紧跟着介绍说：“这是天安公司张天会，在邢台干的时间不短了，实力比较强，就让他给办这事吧。”

　　交通局长没有驳土管局长的面子，但提出一个条件：“得让他先垫付资金，等把手续办全了之后，我们才能付款。”

　　赵志田当然知道张天会手头没有资金，但说这事的时候，他已经对此心中有数，他知道，宁晋县土地管理局有一个基金会吸收了不少资金，他就给宁晋县土管局长张锐锋打了个电话。然后，由桥东区土管分局局长郭根锁出面约张锐锋到市内详谈此事。

　　张天会开口要贷1000万元，张锐锋面有难色。张天会带张锐锋去看待征的土地、在建的工程，连打保票，保证能还。郭根锁和桥西区土管分局用地监察科长杨洪臣也紧敲“边鼓”，都说这100来亩地一倒手准能赚，赔不了。

　　张锐锋说：“咱联合开发，赚了钱对半分。”郭、杨喜上眉梢，张天会也能接受。

　　起草协议时，说到了辛苦费的事，决定改五五分成为四六分成，宁晋的基金会得四成，张天会得六成，郭根锁、杨洪臣、张锐锋再从张天会所分得的利润中各提5%的辛苦费，算是都不白忙一场。

　　联合开发协议签订，1000万元资金有了着落，但张天会每次动用这笔钱都须先经郭根锁签字认可。这是赵志田的安排，在关键问题上，赵志田想得挺细。

　　“大道”上的事情一摆平，就差和村里“土地爷”过招了。

　　但与村干部讨价还价，并不是件容易事。邢台市土管局分管征地的副局长李润身给桥西区土管分局长雷锡民打了个电话。雷锡民不敢怠慢，当天与张天会同赴林庄村谈判，对方是林庄村女支书董桂珍、治保主任林二秋。第一次双方谈得不太顺当，主要在地价上争议太大。

　　第二次谈判，涉及了好处费，董、林开口要30万元，每人15万。

　　第三次谈判，仍相持不下。最后桥西区土管分局局长雷锡民拍了板：每亩4万元，好处费20万，每人10万。

　　两位村干部接受了这个价格，林庄村的60亩地成交，张天会松了一口气。

　　营头村支书张振路得到5万元好处费，北大汪村支书侯顺安得到4万元好处费，都接受了每亩4万元的征地价。按程序，市土管局长赵志田出面与三个村分别签订了征用土地协议。

　　征地协议须得到3个村所在的南大郭乡政府认可并盖章，张天会给南大郭乡党委书记杨凤霞10万元，事情顺利办妥。

　　再下一步就是打通土地局副局长李润身的关节了。张天会与李润身的交往也非一天两天，两人刚认识不久，张天会就送给李润身2万元。后来听说李润身的母亲病了，张天会又跑到李的老家，以探李母之病为名，给了李3万元。到征地办手续的关键阶段，张天会一合计，要想批地，不送不行，就又揣上10万元夜访李宅，务盼李副局长多关照，别卡脖子。

　　李润身收了钱，当然不会卡张天会的脖子，但这位出身于北京大学物理系的副局长显然认为小学毕业的张天会还需要点拨，需要有人帮其明是非、辨轻重。张天会宴请李润身和用地科副科长曹梦华。酒过三巡，李润身开导道：“天会，你要知道烧饼怎么掰怎么吃，谁分大块、谁分小块。弄不好吃烧饼的问题，当不好经理，也不是好经理。”张唯唯称是。曹梦华立刻叮嘱一句：“征地手续我们给你办了，但是赚了钱得给我们10%。”张天会说：“行。”

　　此后，被他人视若畏途的征地审批程序对张天会来说变得如履平地。

　　4月17日，与3个村签订征地协议。4月27日，市交通局写出可行性报告。

　　5月5日，市计委立项批复。5月12日，市建委立项。5月14日，划拨土地协议签字。曹梦华将材料汇齐，呈送副局长李润身、局长赵志田、主管副市长签字。5月18日，取得建设用地审批卡，李润身、曹梦华与张天会同赴省土地局报材料，当日获得批准。

　　前后一个月，大功告成。

　　相比之下，与交通局的人谈地价就简单多了。邢台市交通局具体经办此事的官员是该局纪委副书记刘振亭。

　　张天会跟郭根锁、杨洪臣商量如何给交通局报地价，郭、杨都说：“报高点儿，多报点儿，能多报就多报。”张天会不懂行，由着他俩操办。

　　郭、杨第一次列了13项费用，每亩合20多万元。张天会拿去给刘振亭看，刘说：“太高了。”

　　经过第二、第三次协商，刘振亭终于有了答复：“每亩超过13万元办不成。”

　　第四次，由李润身亲自起草了一份征地协议，每亩13.5万元。但交通局还是嫌太高，最后由赵志田出面，才按每亩13.3万元签订了协议，盖了章。

　　按土地征用办法，苗木基地属大农业开发项目，跟建设用地项目大不同，多项税费可获减免，减免总额可达800万元。诸位土地官员心照不宣，三缄其口对交通局瞒了个结结实实。但亏了一个交通局，却肥了众官员。

　　一块肥肉，一窝狼

　　轮到分赃的时候，张天会倒没忘了赵志田，他送给赵志田的东西包括现金、单元房、临街门市共计70万元。他知道，没有赵志田的帮忙就没有眼前这一切。

　　张天会也愿意给李润身送，因为李没卡他，还提供了不少方便。但一想到那10%的比例，他送钱的心劲就小了，因为“一共赚了多少钱”实在是个敏感点。这样一晃就是半年，有人着急了。一天，曹梦华打电话约张天会和李润身吃饭，曹劈头质问提成之事，张天会称具体赚多少钱还没来得及算。李润身严肃指出：“天会，我和小曹给你卖力气最大，帮忙最多，谁分大块、谁分小块你还不清楚吗？”张天会只好当场认账：“给李局长40万元，小曹20万元。”

　　夜色沉沉，张天会用提包拎着沉甸甸的40万元现款送进李宅。

　　曹梦华从张天会家拎走了20万元，过了十多天，又找来说：“我姐集资建房需要钱，先从你这儿借10万元吧。”张问：“刚给你20万元，干啥用了？”曹曰：“存起来了，没到期呢。”捧着曹梦华留下的借条，张天会啥都明白。

　　张锐锋比较心急，零打碎敲地从张天会这里要钱。买兰鸟家具，要去5万元；装修房子，要去5万元；请客吃饭，也跑来从张天会身上刮走3000元。

　　到了分红、提辛苦费的日子，二人谈得有些僵。张锐锋要分红240万元，张天会只肯出100万元。张天会让步到150万元，张锐锋还紧咬着200万元不松劲。郭根锁拍板--172.8万元，有整有零，也好看！

　　见张锐锋还是不太高兴，张天会补上一句暖心窝子的话：“老张，另外我再给你个人弄套单元房，弄套两间的门市，行不？”张锐锋不吭声了。

　　2000年春，张锐锋从张天会手中接过了两套房的钥匙，房产证是以内弟的名义办的。张锐锋总共从张天会那里收受68万元款物。

　　郭根锁一边帮张天会跑手续、虚报地价，一边负责监督张天会的资金使用情况，出力多，要钱也不客气，几乎把张天会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只钱袋，随时伸手来掏，连买瓷砖都要1万元。经查证，郭先后收受张天会款物共计18.5万元。

　　杨洪臣也给张天会出了不少力，他眼睁睁等着，不见张天会来上贡，倒见张天会给郭根锁出工出料盖房子，不禁愤愤然，跑上门来质问：“天会，你小子不够意思，郭根锁盖房子你给他花钱也不少，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按当时说定5%给我提好处费，我得提好几十万元呢，所以你也得给我弄点钱。”张天会许以5万元，而且以后再给弄套大单元房，杨洪臣这才顺了气。

　　雷锡民的话茬与杨洪臣差不多：“天会，你这小子为交通局征地赚了钱，把你哥哥也忘了？你吃肉，也得让我们喝点汤！我买房子缺钱，你得给弄点。”张问弄多少，雷说：“给我弄5万元吧。”后来，雷锡民解释：“我看他征地赚钱太容易了，办手续我没卡他，让他给点好处费也是理所当然的。”

　　同样喝了口汤的还有交通局的刘振亭。张天会找交通局要款，每次先得过刘振亭这一关，要想顺当，就得加“润滑油”。张天会用报纸包了6万元，趁夜送进刘家：“刘书记，我给你6万元，经常麻烦你，以后还得靠你多帮忙，这算我的一点小意思。”刘振亭接了这包“小意思”，后来配合得不错。过了几个月，刘以开矿急用钱为由，又分两次借去20万元。

　　同样怠慢不得的还有村支书们，若打点不好，必有麻烦。按预先讲定的好处费数额，张天会一一付讫。村干部们比较厚道，没人另外漫天要价，也没人来找张天会借钱。

　　为给交通局代征113.22亩土地，张天会先后向村、乡、县、市的二十多位官员送钱送房送物，总计付出300多万元，他说：“我是一块肥肉，他们都是狼！”

　　但李润身却当面说他：“你这是吃小亏占大便宜。”

　　正因为嫌别人分的小块“烧饼”不过瘾，1998年10月，李润身伙同曹梦华、沈建华为市房管局经济适用住房发展中心代征土地300多亩，私改地价，弄虚作假骗取公款1030余万元，三人合伙贪污。同时他也不漏掉任何分食小块“烧饼”的机会。从1996年下半年至2000年4月间，李润身在为邢台市天厦房地产开发公司、市城乡建设开发公司、邢台煤矿、市金土地房地产开发公司、市银土地房地产开发中心等单位办理征地审批手续中，收受贿赂数十万元。

　　李润身成了邢台市土地“窝案”中吃得最肥的“硕鼠”。然而就在他们得意忘形的时候，邢台市检察院、邢台市反贪局的干警们盯上了他们。

　　邢台的这帮“土地爷”们最终应了我们的一句古训--多行不义必自毙。(龚鉴 本报记者姚雪痕)

【发表评论】【关闭窗口】

相关链接 广东土地违法案大多在村级 (2000/06/25 16:18) 中国依法查处一批土地和矿产资源违法案件 (2000/06/23 07:09) 广东一起土地纠纷引发杀人案 (2000/03/28 13:02) 中国明年将重点查处各类土地违法案件 (1999/12/04 00:49) 湖南查处五起重大土地违法案 (1999/12/02 10:27) 广东省首例伪造土地证书诈骗案判决 (1999/10/11 11:54)

新浪推荐：定制您关心的新闻，请来我的新浪。　参加申奥-网上汽车拉力赛 朱总理访问日韩专题 新浪招聘网站 专题：亚洲杯足球赛 网上购买大幅奥运精彩图片 以色列袭击巴勒斯坦专题 支持奥运，网上签名！ 《音像世界》第9期 最新聊天室：E网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