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裸俑安全抵达西安咸阳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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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件被走私出境的汉裸俑重回故土，其引发的问题令人深思。

　　本报记者专访公安部、国家文物局及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相关负责人，对汉裸俑回归作重新审视。

　　前不久，《南方周末》重点刊登了《大英博物馆调查》及《海外文物回归的痛与难》等文章，凝结着民族情感的中华流失文物再度将国人的神经刺痛。

　　也就是一个月前，被走私出境的6件汉裸俑(从西安市东郊窦皇后葬坑中出土)由美国海关移交中国。这也是我国今年第一起通过外交途径追索回国的流失文物。据了解，在这次追索过程中，整个调查取证的费用全由中方承担，运送汉裸俑回国的费用也由中方承担。文物部门一位同志讲，用自己的钱从外国人手里拿回自己的东西，心里不是个滋味。

　　疏漏导致汉裸俑流失

　　韩育林，一个瘦高个子的小伙儿，现任西安市公安局刑侦局综合处第五大队副大队长(在追索汉裸俑的过程中，他们大队立了大功，不但抓获了部分犯罪嫌疑人，而且还在广州获得了重要线索———索仕比拍卖行的拍卖图录。我国政府也是由此得知6件汉裸俑即将拍卖的消息)。

　　2003年6月26日，6件被走私出境的汉裸俑乘机飞抵西安。我省在机场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可韩育林却一个人静悄悄地站在一旁，因为有件事，他心里一直不痛快。

　　2001年4月29日深夜，韩育林率干警在窦皇后陵现场抓获3名盗墓分子，并发现了一个30多米深的盗洞，盗洞已逼近墓室。这是近几年西安市公安机关破获的古墓级别最高、规模最大的一起盗掘古墓案。

　　这里面有个细节一直不被外人所知。据了解，公安机关侦破此案后，有关方面一直没有对这个盗洞进行回填。西安市公安机关初步查明，从2001年10月到2002年2月，又有数个盗墓团伙在该盗墓案的原现场从原来的盗洞进入，再次进行疯狂盗掘，盗走墓内文物数千件，并已倒卖牟利。6件汉裸俑也就是在这个期间被盗走的。韩育林说，如果当时盗洞能及时回填，6件汉裸俑就不会被走私出境了。

　　公安部五局五处是公安部负责追索汉裸俑的处室，五处处长孟宪国认为6件汉裸俑流失到境外才被发现，这说明文物保护中我们还有很多漏洞。

　　美方要求苛刻但讲究科学

　　公安部五局五处副处长徐长生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成员。他说，为追索汉裸俑，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专门派员到国际刑警组织总部寻求支持。

　　其实，汉裸俑能成功追回有一个背景对我们非常有利。所谓不打不相识，去年中美两国在追索流失文物方面就打过一次交道。2001年，我国从美国追索回一块唐代浮雕武士像，很巧的是，这块浮雕也是出现在拍卖会上的。在大量的证据面前，美国司法部门根据联合国公约作出裁决，将浮雕武士像无偿归还中国政府。

　　徐长生说：“美国为此立了一项打击走私倒卖文物方面的法律，对通过强有力的证据来进行文物追索这一方法进行了认可。因此这次追索汉裸俑才会比较顺利。”

　　美国海关处向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发来特级信函，要求回答他们提出的11大问题，并要求提供证明该批文物真实性的附加材料。这11大问题主要有“有无文件证明该墓穴里有何东西？”“有人曾在什么时候看见过该墓穴里装有什么东西并用文字记录下来吗？”等等。徐长生说：“尽管美国在证据上要求很苛刻，但从严格依法办案的角度讲，美国在证据方面提出的要求是科学的。”他认为，美国人的证据意识很值得我们学习！我国公安、文物部门联手提供了很多证据，这些证据包括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公安机关的侦查及现场勘察情况，以及文物专家出具的鉴定结果，所有的证据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在证据面前，美国人心服口服。

　　孟宪国说：“遗憾的是，我们很多地方的文物‘底账’不清，以致丢了文物都不知道。有些国家也曾告之我们，他们发现了可能涉嫌走私的中国文物，可是我们却找不到该文物的具体资料，这对我国追索流失文物造成了极大的被动。”

　　徐长生认为，我国应尽快建立一个流失文物资料库，并及时将信息向联合国通报，以期在追索海外流失文物方面寻求国际合作。同时，还应尽快完善自己的文物建档工作，一旦文物流失，不至于因缺乏证据而无法追回。

　　拍卖行是否在加速文化遗产的掠夺？

　　汉裸俑从美国抵京后，腿上还系着“索仕比拍卖行”的拍卖标签，这种印记深深刺痛了国人的民族自尊心。

　　也许我们还记得，2000年4月，流失海外的圆明园珍宝———青铜牛首、青铜猴首、青铜虎首在香港，被苏富比和佳士得两家拍卖行公开拍卖。这3件珍宝后被北京的保利集团斥巨资买回。传媒界当时对两家拍卖行的行径进行了强烈谴责。毫无疑问，国际拍卖市场上古玩价格高昂，这对盗窃和秘密发掘是个鼓励。据估计，文物的非法贩卖一年超过10亿美元(我国的一件青铜器最近已拍出960万美元的天价)。不过，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对此行业要作出准确的测定是非常困难的，但可以合理的认定，这种秘密的交易额和所涉的钱款都将远大于10亿美元。还有一点不言而喻，就是国际拍卖市场提供了充裕的洗钱机会。

　　其实现在人们都知道，拍卖行已不能无视其应该承担的社会道义，而继续充当文物走私和文物新主人的中间人。世界上一些著名的拍卖行已开始注意到这一点。他们开始通过注明被拍卖的文物的来源去与对手竞争。这样做的目的是要证明这东西已经获得了长久在市场上流通的资格，以避免有人指责他们参与了对世界文化遗产的掠夺，并使这一掠夺过程不断加速。

　　但至今我们没见到一家有“劣迹”的拍卖行受到惩处。孟宪国说，这需要根据不同国家的法律来处理。我国是1970年联合国《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以下简称1970年公约)的成员国。该公约认为：“……凡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抢夺、抢劫、诈骗来的(文化财产)，都应归还原来的国家。”可有很多国家根本没有参加这个公约。美国虽然参加了1970年公约，但是按照国际规则，参加公约的成员国还必须相互间签署一个双边协定，这样公约才能在两国间生效。目前我国和美国还没有签署双边协定。

　　裸俑回归再次敲响

　　田野文物保护警钟

　　国家文物局社会文物处处长屈盛瑞建议加大对汉裸俑回归的宣传，他说：“文物走私、文物盗掘是社会问题，全社会都应该关注、保护文物，保护文化遗产！”

　　最近，有关世界文物遗产全球性买卖的社会舆论发生了质的变化。在道德上，人们终于开始把文物走私、文物掠夺和国际贩毒活动相提并论。文物犯罪也成为仅次于贩毒的世界第二大犯罪。

　　6件汉裸俑的回归再次敲响了地下文物和田野文物保护的警钟。

　　据了解，我省不少地下文物都是从基建工地上流失出去的。按文物法规定，任何一个基建项目都必须履行文物报批手续，正式建设前，必须经过文物勘探。可许多工地为赶进度，根本不顾这一套，致使大量文物流失。

　　西安市文物局副局长向德建议，政府应加强对地下文物的管理，这仅靠文物部门不行，城建、土地等部门都应把地下文物保护纳入日常管理中，并加大力度。针对田野文物保护问题，向德认为，专业队伍和群众队伍相结合是田野文物保护的最佳方式，但限于人力财力等原因，田野文物保护现状甚为堪忧。据了解，西安市共有文物保护通讯员500多人，但都没有报酬。限于文物部门缺乏执法权，面对文物犯罪有心无力的状况，向德认为，应尽快建立文物检查巡逻快速反应队伍。此外，在省市文物部门最好成立单独的公安部门，同时受公安、文物部门领导。这样他们的机动能力、管理能力将会大大加强。

　　屈盛瑞说，文物保护不是文物部门一家的事情，是各级政府的事情，各级政府是第一责任人，必须履行起自己的责任。

　　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陕西文物为何不往回追？

　　陈国芬，省公安厅刑警总队文物队队长。去北京迎接6件汉裸俑回家，她是主要负责人之一。她感慨地说：“从事文物工作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迎接文物回家。”

　　的确，这也是我省第一次从国外追回自己的文物。

　　近20年来，走私中国文物在海外形成高潮。我国文物资源丰富的陕西、山西、河南一度成为海内外走私者买卖文物的“金三角”。这其间，我省发生了几起轰动全国的文物大案。如碑林博物馆秦乐府钟被盗案、昭陵博物馆韦贵妃墓壁画被盗案(15幅壁画流失，目前仅追回了2幅)等等。

　　据估计，我国目前流失海外的珍贵文物足可以百万计。尽管这几年我们追回一些，但与流失的文物相比，其数量少得可怜。令人寒心的是，不少国人对这种流失缺乏羞愧感。屈盛瑞说，美国一著名收藏家曾请中国专家看他收藏的中国文物。这些专家鉴定后说：“噢！这是西安的，这是河南的，这是山西的……”可一看完就走了，没有一个人说这东西是我们的，必须把这东西索回来，这让美国收藏家甚感不解。他说：“中国人竟然对看到自己的文化遗产无动于衷，漠不关心，是不是因为中国文物太多了？”

　　中国文物真的多得可以随便“送人”吗？

　　据了解，陕西是文物大省，全省100余家博物馆的馆藏量只有60万件(组)，而一个大英博物馆就拥有近700万件藏品。

　　以昭陵6骏中流失到美国的2骏为代表的我省不少珍宝目前还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可我省至今没有向有关方面提出过追索这些文物的申请。屈盛瑞说：“你们陕西都不提出申请，人家还能主动给你吗？”

　　据悉，我国在参加1970年公约时，保留了对历史上流失文物追索的权利。屈盛瑞认为，追索海外流失文物应充分依据国际公约主动而为，流失海外文物的追索和回归有赖于国际合作才能实现。本报记者秦子／文王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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