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惠柱

　　去艺术剧院看《震颤》之前期望并不太高。在美国看过不少多媒体演出，常感觉媒体多了，人物没了，看得眼花缭乱，就是很难进戏。可是，加拿大“两个世界”剧团的这个《震颤》让我感动了！这确实是个多媒体剧，舞台上至少一半时间放着块投影屏幕，有时候换成半透不透的帘子，打上千变万化的灯光，真能看清演员表情的时间不过三分之一，可是戏里的人和物相得益彰，影像和人的表演衔接得极巧妙，又极自然。

　　这个戏没有排斥语言，尽管台词不是传统的戏剧式对话，全是叙述体的独白。一个学生问我，这个戏的戏剧性在哪里？它用的是最古老的讲故事的形式。这个生离死别的故事是从读信开始倒叙的：几十年前那场大战中，一个犹太女孩必须和她的爱人分手，生下的孩子也丢了，经历各种磨难以后，两人总算相聚，但命运又使她不得不远走他乡。这故事也许算不上太新鲜，但它的娓娓讲述和最新的多媒体结合起来，两种形式间的张力就产生了独特的戏剧性。

　　《震颤》的屏幕影像有些卓别林无声电影的味道，这些黑白的平面的形象有时候比立体的真人更能引人遐想，放弃了生活常态的再现之后，反而长上了写意的翅膀，就像只用线条勾勒的漫画可能比逼真的油画更传神一样。剧中两人被迫分手前夜最后一次做爱，被横贯舞台的屏幕完全遮盖，只有灯光打出两个剪影，那灯光像火一样跳动、燃烧，越来越快，把他俩此时绝望但又炽热的心情写意地展现得淋漓尽致。

　　愿《震颤》能给那些过于热衷大投资、大制作的人一点启示。有些人眼里只有百老汇，以为只有搞大才有气派，才算创新，结果是让布景淹没了演员和人物。这部轰动了20多个国际艺术节的《震颤》可算是新观念的产物，布景、灯光、音效，一切物的因素都是为了突出人物，以人为本、为人写意。全剧只有4个演员，布景主要用的屏幕，迁换、搬运都相当简单。

　　《震颤》也是有遗憾的。结尾太仓促了些，有点不够过瘾。也许它就是不让你吃太饱，让你还想着它？那它又成功了。（作者为上海戏剧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