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思再

　　本届艺术节的戏曲演出中，业内人士的一个热烈话题是“广东戏”的新面貌。粤剧《花月影》中西融合、华洋嫁接，好在相安无事，琴瑟和谐。

　　在一般的古装戏中，如果出现“国际标准舞”的身段，“真的好想你”之类的旋律，人们一定会以为这是在搞笑，是为了表现荒诞，然而《花月影》是一部非常严肃的正剧，交谊舞和流行歌都被用来表现其内容。除了上述舞台处理外，该剧还采用了西洋乐器伴奏、机关布景等手段，一位从业人士介绍说，这是粤剧的“传统”。

　　原来，早在100年以前，粤剧的戏班就漂洋过海，深入广东人侨居地巡演。他们下东南亚、上旧金山，更在港澳风行，久而久之，适者生存，“拿来”一些西方的艺术手段，实施今天我们所说的“都市化”改造。我在后台观察乐队，发现有萨克斯管等吹奏乐器，其实它们也是粤剧乐队旧制。据说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期，或许商业化的影响使粤剧的形式变得“非驴非马”，以致于中南汇演时，把大家吓了一跳，于是受到严厉批评。后来红线女、马师曾从香港回来，力图改革——去掉一些非本体的手段，找回粤剧的艺术之根，加之天才演员的个人魅力，于是属于皮黄腔系的《搜书院》被打磨成功了。

　　以上说的是粤剧从旧到新，从新回到旧的一个过程，如今是否可以说开始了由旧到新的第二轮循环？然而第二轮的由旧到新是从一个较高台阶起步的，并非第一轮的简单重复。感谢《花月影》的导演陈薪伊和其他主创人员，他们在梳理粤剧技术资源时，无论土洋，所采用的都是好的。比如早年“拿来”的西洋作曲方法“和声对位”，就是个好东西，非但没有丢却，而且还得到强化，结果《花月影》的旋律特别好听，既旧又新。唱腔里几处调式转换，尤其妥帖。美声之进入粤剧歌唱，也是增色之举。对于剧中“信手拈来”流行歌，以及保留“交谊舞”动作之类的做法，我认为这些手段可以被看作是粤剧发展历程的某种见证，只要与剧情结合得好，未尝不可采用。

　　诸剧种中，粤剧最早尝试都市化，这是它的独特性。《花月影》告诉我们，艺术改革是一个长期的磨合过程，改革家没有因为有过失误而放弃，没有忘记历史优势和艺术亮点。我们相信，在技术手段之继承和创新的反复筛选中，“广东戏”会进一步找到自己的剧种规律，以观众喜爱的崭新面貌自立于艺术之林。《花月影》的信息和启示也是本届艺术节带给我们的可喜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