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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关注美国对华战略态势的变化

http://www.sina.com.cn 2000年11月11日04:26 大公报

　　举世关注的美国第五十四届总统选举一波三折，到本文杀青止，选举结果仍呈现前所未有的选而未决状态。作为中美关系研究者，笔者既关注谁将是白宫的新主人，更关注在这次大选中反映出来的美国对华战略态势的新变化，因为这将直接影响着美国新政府的对华政策和对华关系走向。

　　与大选空前激烈的程度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外交问题尤其是前几届大选中都成为热点的中国问题，在这次大选中被空前地冷却了。诚如许多评论者所说，这与两党候选人在对外政策包括对华政策上大同小异，或并无本质区别不无关系。然而，大同小异不等於不存在歧异，没有本质区别更不等於维持现状，透过两党候选人之间的种种歧异，比较他们的对华言论与美国现行的对华政策，我们不难发见美国对华战略态势正在酝酿着的某些新变化，以及美国新政府对华政策的可能走向。

　　首先是美国对华的战略定位。在全球性的冷战因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宣告结束后，亚洲的冷战格局并没有随之消失。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和综合国力的不断加强，以及中美之间在意识形态、安全以及台湾等问题上分歧的存在，使得中国问题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有所上升，一些固守冷战思维的美国人则自觉或不自觉地将中国视为潜在的或现存的威胁。朝鲜半岛局势的趋缓和台海危机的加剧，则使中国问题进一步凸现。克林顿政府在三年前曾与中国政府达成发展建设性战略夥伴关系的共识，而正是这一共识在这次大选中首当其冲地受到了挑战。

　　小布什从宣布参选起便一再宣称“中国应该被视为竞争者，而且是战略性竞争者”，“美国必须依据竞争对手的关系重新界定与中国打交道的条件”。他的主要外交顾问莱斯进一步强调，中国已不是一个“准强权”，而是一个“新兴强权”，是一个可以根据自己的实力来撼动当前亚太区域均衡的国家。

　　戈尔虽然表示中国是美国极其重要的夥伴而不是敌人，但自始至终刻意徊避中美战略夥伴关系问题，即使克林顿本人在各种场合也不再重复这一先前的提法。这种状况表明，无论是布什上台，还是戈尔执政，美国的对华战略定位已倒退了一大步，显露出正在向将中国视为潜在或现存竞争对手方向转变的迹象。而这势必削弱中美双方在战略上的信任度。

　　其次是美国对华政策的抉择。克林顿执政期间奉行的是对华接触或曰交往政策。这一政策的基调是：中国是一个有影响的大国，美国在亚太事务和国际事务中必须与中国打交道并谋求合作；中国的经济正在迅速成长，美国与中国的经济联系也在不断加强，一个稳定的中国符合美国的利益；只有通过经济、政治和军事接触，才能推动中国进入国际社会，促进中国的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几年的实践使不少美国人相信，奉行对华接触政策对前两个目标的实现不无助益，对后一个目标却少见成效。大选中这一政策因而受到了较为普遍的批评。极端主义者将接触政策视同绥靖政策，主张重新对中国实行战略遏制或曰围堵政策。更具有代表性的是主张对中国实行“围堵和交往并用(congagement)”的政策。

　　从小布什在竞选中的言论和共和党的政纲看，他更倾向於接受这一政策。他不反对在国际事务和经济领域里与中国加强联系和合作，却一再抨击克林顿政府在台湾、安全和人权问题上对中国软弱无力，强调“我们必须以无恶意的基础和中国交往，但也不能对中国存有幻想”。莱斯则进一步表示：我们在与北京谋求合作的同时，不应惧怕和北京冲突；中国的军事力量在扩张，已威胁到台湾以及美国的国家利益，美国必须进行反制；克林顿的“三不”政策打破了海峡两岸的战略平衡，导致台湾和美国的关系有不确定感，因而必须得到纠正；美国仍需和中国进行双边贸易，进而促使中国走向民主和政治改革。

　　戈尔作为克林顿政府对华接触政策的参与者，不可能对这一政策提出异议，但却提出了“前瞻性接触”的新说法，认为不应漠视中美双方的歧见，也不应视中国为敌人，在对华关系中应尽量合作，但绝不规避处理歧见并采取平衡的做法，力求通过接触将各种外交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以防止这些问题演变成危机。

　　可以预期，不管是布什上台，还是戈尔执政，新政府都不会全盘抛弃先前的接触政策，但势必会加强在台湾问题、安全问题和人权问题上对中国施压的力度。

　　再次是美国对华具体政策的表态。受美国对华战略定位和政策抉择的制约，小布什在有关中国的一系列具体问题上刻意显示出强硬的姿态，而戈尔也不愿给人留下软弱的印象，两者的对华具体主张虽不尽相同，但也很难看出有什麽本质的区别。

　　在亚太安全机制方面，小布什主张加强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传统盟国的关系，尤其强调加强日本的防卫能力和在维护亚洲和平方面的作用，以强化由美国主导的东亚联盟体系。戈尔似乎更强调建立亚太多边安全机制，更重视与中国的关系，但在强调日本是美国在亚洲的首要盟国和保持美国在亚洲的军事存在这两个核心问题上，与小布什并无二致。

　　在NMD和TMD方面，小布什主张大规模部署导弹防系统，甚至不惜退出《反弹道导弹条约》，戈尔主张在不违反《反弹道导弹条约》的情况下有限度地发展NMD，而无论是小布什还是戈尔，都宣称将继续推动发展和部署TMD，这势将招致中国方面的强烈不满和反对。在最为敏感的台湾问题上，小布什试图摒弃历届政府的模糊政策，明确提出如果大陆对台湾动武，美国将保证台湾有能力自卫，支持《加强台湾安全法》，甚至主张将台湾纳入区域导弹防体系。戈尔不赞成《加强台湾安全法》，但也没有重申克林顿的“三不”承诺，而是强调确保台湾有自卫能力。双方都表示接受“一个中国”原则，同时都强调和平解决和尊重台湾民意。双方也都不会忽略美国在台湾的地缘战略和价值观念上的双重利益。悬而未决的《加强台湾安全法》，以及美国国内不时有人发出的让台湾在一个中国的框架内拥有主权，让台湾以适当的方式加入国际组织以扩大台湾的“国际生存空间”，以及美国应更加积极地介入台湾问题等声音，难免会加剧台湾问题的复杂程度以及中美两国在台湾问题上的摩擦和冲突。

　　而在美国国会通过给予中国PNTR前后，无论是小布什还是戈尔，在支持中国加入WTO的同时，又都强调应采取种种方式，加强对中国执行WTO规则的监督。可以想像，随着中国加入WTO，中美双方的贸易摩擦将有增无减。

　　美国对华战略态势的变化，促使两党候选人都在重新思考对华战略的定位和对华政策的实施。小布什作为挑战者更多地处於攻势，而在现行政策和极端主义之间选择了中间路线；戈尔作为继承者更多地处於守势，而在现行政策的基础上表现了较多的后退。旁观者看来，两者在对华问题上的距离无形中缩短了。小布什上台固然会给对华关系带来许多不确定和不稳定因素，戈尔当选也不会萧规曹随，一成不变地沿袭克林顿的对华政策，这并不表明他刻意与克林顿有所区别，而是他必须顺应变化了的中美关系新态势。

　　当然，我们也不应忽视，中美关系问题是个相当复杂的问题，长期维系中美关系的一些基本要素，如经济利益、地区影响和全球合作等，不但依然存在，而且相对也呈上升的势头，对美国对华政策和对华关系的走向仍将起着不容忽视的制约作用。最终决定美国对华政策的，不是白宫的政权交替，而是美国的国家利益。只要中美关系中既有着广泛的共同利益又有着巨大的分歧这种矛盾状况继续存在，两国关系中既合作又冲突的局面就将继续维系。

　　无论是布什上台，还是戈尔执政，对华政策的实质就是要在这两种既相互冲突又相互制约的利益中寻求平衡，以保障美国国家利益的实现。如果说新政府的对华政策尚存在许多变数的话，最大的变数不在於美国方面的政权更替，而在於中国方面，既包括大陆和台湾内政外交的未来走向，又包括海峡两岸关系的发展态势。(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所长教授胡礼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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