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与"坐"　　　

　　日本人独特的坐姿大概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难以模仿的，这确实难为了高鼻子的巴纳德·里奇先生。人们说动物只有形态而没有姿势。和动物不同，人类是用身体形态来表现一种精神文化。本来西方人是坐椅子的，没有盘腿而坐的习惯，当然东方人也不是不用椅子，但是席地而坐的坐姿还是与西方文化有所差别。

　　看一下释迦牟尼，可以说，单他那端坐的姿势就已创造出佛教世界的框架。当美国的嬉皮士们想学习东方精神时，是否考虑一下应先从学习席地而坐或像释迦牟尼那样的坐姿开始。

　　在这里，如果把西方文化说成是站立式文化，那么印度、中国、韩国、日本等以佛教文化为主的东方国家形成的则是一种坐式文化。"坐"与"立"各表现了什么呢?据波诺夫斯基研究，中世纪创作的伯鲁基利威斯像是"坐像"，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就变成了"立像"，人类的这两种姿势--"坐姿"与"立姿"其实表现了互相对立的两种时代精神，具体地说，后者表现的是战斗的、行动的、外在的精神；前者表现的则是和平的、思考的、内在的精神。

　　日本式的正襟危坐与释迦牟尼的坐姿以及一般的盘腿而坐的姿势完全不同，而且这种不同不是"立姿"与"坐姿"的不同……日本式端坐来自东方文化中没有的茶道世界，这让我们想起那四张半的茶室、凝缩的空间……

　　许多客人聚集在一间狭窄的茶室里，是不能随随便便、宽宽松松择地而坐的。据说利休那个时代举办的茶会连壁龛处都坐上了人。为了能在狭窄的房间安排较多的人，就必须发明一种新的坐姿。开始时，日本人的坐姿与韩国人相似，男子两腿盘坐，女子单腿立起而坐，但后来到了近代，随着茶道的发展和普及，坐姿也发生了变化，曲膝而坐成为端坐，这是一种有效利用狭窄空间的坐姿，但这还不能只从人类工程学的角度去理解。人类文化的一切最初都是从实用主义角度出发的，为了发展和维持某种文化，有时还必须注重精神方面的多种因素。如果把茶会上的端坐仅仅看成是人类工程学的产物，那么就难以解释日本人在茶室以外的其他场所、在茶会以外的其他时间里具有象征性的这种正式坐姿。

　　外国人眼中的日本车站

　　世界各地的机场和车站，无论形状还是功能几乎都是一个模式。但是，日本的车站特别是站台上却有在其他许多国家看不到的现象，由于这些现象每天出现在人们眼前，所以人们便熟视无睹。最典型的就是在电车中或站台上看到的那些文字和听到的那些声音，奇怪的是这些不是广告而是为乘客服务的各种道路指南以及对乘客提出的各种希望和请乘客注意的事项。

　　无论什么情况下，车门上都写着"请小心，不要被开闭的门夹住手"、"电车运行中会出现紧急停车，请抓好把手"。而且每当电车启动，麦克风中就会传出播音员的声音，不仅通报站名，还彬彬有礼地说一些寒暄话，早上的时候要说"早上好"，傍晚的时候说"您辛苦了"等等，其他的还有"电车与站台之间有缝隙，请大家注意脚下"、"车门马上就要关闭了"、"要开车了"、"请拿好行李架上的行李再下车"。在车门关闭和发车的时候一定会响铃，甚至有最新式的悦耳的电子铃声。这还不够，站台上一定还有一位站台服务人员亲自拿着话筒在喊话，重复着类似的内容。

　　再看一下站台。在乘车口处常常贴着这样的告示："危险……请不要抢乘!楼梯口附近乘客拥挤，请向站台中间移动"、"再往前走站台窄了，请多加小心"。其实，自己看路走，要比停下来读这些文字快得多，只要不是盲人，即便是孩子也知道站台变窄该怎么办。

　　还有像如下告示，人们几乎是不听也不看，根本不予理会："此处高度有限，请带滑雪板的乘客注意"、"下趟电车已经从某某站出发了"、"下一站开左侧车门"等等。对这些声音稍微竖起耳朵听一下或眨下眼睛的便是像我们这样的"外国人"，而且只是一些懂日语的外国人，对初次访问日本的人来说，那只不过是"画中之饼"罢了。那么这些声音是为谁而响?

　　是的，如果不在乘客与服务人员之间制造出"座"便"不会罢休"。不论是在巴黎，还是在伦敦或纽约，车都是一个人开，乘客也是自己随便行动，该上的上，该下的下。可只有东京车站的站台像幼儿园运动场，疏导乘客的站台服务员就像幼儿园的老师，如果有哪位乘客身上发痒而手够不到，他也会热心地替你挠痒的。也就是说，东京车站站台上的电车与乘客之间有"座"这种东西。不管你有没有必要!

　　(本文节摘自《日本人的缩小意识》一书，山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1月版)

　　编辑：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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