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征

　　历史是一面镜子。历史的教训特别值得注意。早在延安时期，毛泽东主席就和访问延安的民主人士黄炎培讨论过朝代兴衰的周期率问题；新中国建立前夕，毛主席把中共中央迁往北京，比喻成"进京赶考"。目的都是告诫我们，继承和发扬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力戒骄傲自满，防止因腐败而覆亡。在反腐防变方面，在中国共产党和人

民军队的历史上也的确曾创造出一些经验。建国初期，除了著名的"三反"运动之外，1954年中央军委和总政治部发布反腐防变"八八"指示的过程及其成果，也可以算作经验的一例。

　　50年代初，我在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工作，参与了中央军委及总政治部关于制止某些高级干部腐化堕落、违法乱纪的调查研究和文件的起草。这个文件是经党中央书记处讨论批准、毛泽东主席于1954年8月8日签发的。这就是在全军发生过重大影响的"八八"指示。毛泽东主席和中央其他领导同志一再表扬军委及总政治部的这个文件，认为它抓住了当时党和军队面临的最严重的问题。这份文件出台的历史背景是：全国胜利前夕，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曾经发出要防止糖衣炮弹袭击的警告，告诫全党"千万不要学李自成"。建国之初开展"三反五反"运动时，毛主席又从全党全国大局出发，亲自批准枪毙了历史上有过功劳、但已腐化堕落的高级干部刘青山、张子善，批判了党内滋长的追求享乐腐化、不求进取的情绪，号召全党在新长征中务必保持戒骄戒躁、谦虚谨慎和艰苦奋斗的传统，从而有力地保证了我们党领导全国人民转入和平建设的新的历史时期。但是，随着抗美援朝的伟大胜利和社会主义改造初步完成，高级干部中一些人居功骄傲、忘乎所以的情绪有所滋长，追求享乐一时成为风气。七届四中全会揭发的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国家计划委员会主任高岗，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面对这个风气，如果听之任之，不认真加以解决，我们的党就难以正确认识和吸取郭沫若在抗战胜利前夕所著的《甲申三百年祭》一文中提出的李自成失败的历史教训，也就难以避免早在延安时期黄炎培先生提出的历代封建王朝盛衰成败的"周期率"。

　　"八八"指示的酝酿、起草和发出，前后经历了将近一年时间。1953年7月，彭德怀在朝鲜签订停战协定期间，发现志愿军某些高级干部有居功骄傲、追求享乐腐化的迹象，曾严肃地进行了批评。但也听到一些同志反映，这股风是从北京刮来的。说中南海组织舞会，选舞伴都要长得漂亮的。人所共知，彭德怀同志勇挑千钧重担，统率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打败了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以美国侵略军为主体的所谓联合国军。彭总在朝鲜前线，响应中央防腐防变号召身体力行，以身作则。"三反"运动开始，彭总动员党小组同志对他批评监督。他听取警卫员建议，带头戒烟，勤俭节约，艰苦奋斗。当有关北京的某些传言传到彭总耳朵里，他不免大吃一惊。性格爽直、嫉恶如仇的彭总，7月27日回到北京，立即查询了总政治部为中央警卫局选调女文工团员的电报，发现其中确有"面貌清秀、体态端正"等要求，选调过程中又有因预选对象不合乎标准被退回重选的事，引起部队强烈不满。彭总立即就这一问题当面向毛主席作了报告，并对有关人员提出质询。经查明，所谓选调舞伴事件是中南海警卫局以为中央领导同志举办舞会和开展警卫部队文化活动为由而提出，经总政治部批准后以成立文工队的名义而进行的。总政治部主任罗荣桓对彭总的批评完全同意，责成签发批件的总政治部副主任和中央警卫局长作了书面检讨。彭总在向毛主席谈心中还反映，文工团到处唱《东方红》，歌颂毛主席是"大救星"，这和国际歌中的"从来没有救世主"是直接对立的，影响不好。毛泽东主席接受了彭总的直率批评和建议，立即下令撤销了成立不久的中南海文工队，并责成总政、总参裁减数量过大、人数过多的文工团和体工队。毛泽东主席还带头重申了我党我军所有领导同志一律"不祝寿"，不以人名命名地名，"活着的人不上舞台"等规定。党中央同时明确要求：这些都要从党中央、中央军委做起，自上而下地纠正自我颂扬、追求享乐腐化的风气。

　　1954年7月20日，彭总又在以他个人名义给毛泽东、刘少奇并中央的报告中，共谈了四个问题。他把"自三反运动以后，一部分高级干部仍滋长着个人生活放荡、腐化堕落的恶劣现象"，作为首要问题向中央提出。他建议，对此"除就事论事、采取严肃态度外，拟于今冬或明春，召开一次全军范围的党的代表会议"，"而后再通过全党的力量，一直贯彻下去，以求彻底改正和克服"。

　　接着，"八八"指示出台。"八八"指示在肯定当时我军绝大多数党的高级干部是好的这一主流的同时，指出"也有若干党的高级干部，由于经不起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侵袭，在胜利之后滋长着极端严重的个人主义的享乐腐化思想"。他们"追求资产阶级骄奢淫逸的生活方式"，"以致蜕化堕落违法乱纪，使我党我军和革命事业招致了损害"。"八八"指示分析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一是有些高级干部"由居功骄傲发展到骄横和骄奢"。"认为党和国家的法律和规章，只适用于一般的人，对于他们是无可奈何的"。对上级的指责、同志的劝告和批评置若罔闻；二是"有些党委存在着严重的自由主义，对这些犯错误的，未能及时开展批评，进行斗争"。"由于缺乏组织监督和批评，使他们的错误能长期存在和发展"。针对这种情况，"八八"指示要求：切实加强党对高级干部的领导与监督，提高高级干部的社会主义觉悟和党的观念；严肃党的纪律，加强纪律检查，约束党员不正当的思想行为。中央军委和总政治部在这一指示中号召全军高级干部要认真接受某些高级干部腐化堕落的教训，自觉接受党和群众的监督，珍惜荣誉，努力学习，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到底。

　　"八八"指示发出一年之后的1955年10月，总政治部向军委并中央作了《关于执行"制止某些高级干部腐化堕落违法乱纪行为的指示"的综合报告》，报告说，"八八"指示发表后，"全军师以上党委先后召开了党委会或党委扩大会议，讨论了这个指示，对团以上党员干部普遍进行了一次教育，对犯有腐化堕落违法乱纪的错误的人进行了检查和揭发，展开了批评和斗争，并按照错误的情节，作了不同的处理。"《报告》评价贯彻这一指示的积极成果是，对居功骄傲、享乐腐化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进行了深入一步的批判，实质上是对高级干部思想作风进行了一次整顿。据1955年7月统计，在贯彻"八八"指示中，经检查揭发发现，犯有不同程度错误的师以上干部达百人之多。截止到《报告》发出时统计，已有97人受到党纪处分，其中37人并受到行政或刑事处分。"八八"指示的宣讲和贯彻执行，是一次效果很好的整风。通过自上而下的教育整顿，成功的扭转了居功骄傲、不求进步的情绪，挽救了一批陷入和即将陷入剥削阶级腐化堕落生活泥坑中的人；没有犯过错误的同志经过活生生的教育，也大大提高了警惕和觉悟，增强了党性，加强了政策纪律观念，有力地纠正了"小节无害论"观点和自由主义风气，消除了群众对党的疑虑，密切了党内外的团结。与此同时，大力表彰了一批德才兼备、艰苦奋斗的干部和优秀的共产党员，倡导了艰苦朴素、朝气蓬勃的进取精神，从而大大地加强了党和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部队面貌和风气为之一新。

　　(编辑：思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