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宁军

　　很早就读席慕蓉的诗和散文，非常喜欢。她的名字如一阵清风吹过海峡，自有她征服读者的理由。尤其当我知道，作家席慕蓉也是画家席慕蓉，她的一手油画十分了得，捧的饭碗就是美术教授，她文集的装祯画出自她之手，美妙超群，钦佩不已，自然以偶像视之。

　　那天见面，席慕蓉没有居高临下的做作，似乎我们已经相识许久。在宾馆聊到近午，席慕蓉说，我领你们去一个地方吃饭，很安静。我们便跟着她，沿着台北临街的骑楼下的过道走。她穿着素色裙服，右肩挎一个随意的月牙包，眉眼开朗，脚步匆匆，和擦身而过的都市妇女看不出有什么差别。不用多说，我已然感觉到她在生活中游刃有余的幸福状态。

　　果然，这间名叫“温莎小屋”的餐厅如同席慕蓉说的那样，清静而优雅。夏日的燠热被厚玻璃隔在窗外，轻松乐曲仿佛在给我们的话题作铺垫。坐在盖着白布的长条餐桌前，我们和席慕蓉像久别的亲人无拘无束，时不时有会心的笑声回响。除了白方巾上闪亮的刀叉，那一顿西餐吃了什么记不得了，记得的只是席慕蓉眼镜片后沉着的眼神，那里有毫不做作的善良、智慧和安详。

　　她笑说，很多熟悉的人当面说我根本不像艺术家。让他们失望，我也很不安。可是我实在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无法符合他们心中期望于我的形象。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艺术家，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妇人，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生活对于我是一条平稳缓慢的河流，逐日逐月地流过。

　　席慕蓉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真让人感叹不已，席慕蓉就是以如此平和的心态，做一个出色的作家和画家，同时做一个出色的妻子和母亲。她还说，每个人都离不开朋友，只是朋友之间也必须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如果朋友非要我摆个艺术家的架子，我就不会接受啊！

　　你是怎么理解爱情的呢？我提的问题很浮浅，可我还是想当面听到她的答案。她善解人意地笑了：“有个女孩子跟我说，她说我要嫁给一个男人，他任何人都不关心只爱我一个。我说，哦，这太恐怖了。我说一个人对别人都很淡漠，只能说明他没有爱心，他怎么可能爱你长久呢？他以后也会同样爱另外一个女人呀。我说你要爱的话，要爱一个对别人都很好的男人。”

　　“那个女孩子觉得我说得很怪。我的意思是，结婚前再好的人，结婚后是不是还这样呢？不知道。假如有一个女孩子，只看那个男人对自己好，不看他对别人的态度，他以后怎样，那是纯粹碰运气了，对不对？当你知道他也对别人很好，他的心地很好，也许你就不算碰运气，还是靠得住的。”

　　席慕蓉带着微笑，把她对生活的感悟传达给你，让你心有灵犀。她告诉我，她原籍内蒙古察哈尔盟明安旗，她的蒙古族名字穆伦·席连勃，意思是江河，席慕蓉是蒙文音译。她从小听外婆和父母所述说的祖先的故事，在她生命中植进芳草颜色的温柔：“承继了这一份对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土地的爱。”

　　她说，她在新作《我的家在高原上》扉页写道：“谨以此书献给我们深爱的母亲”。正是母亲般的草原，给了她作画和写作的素材，那是她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她每年都要回内蒙老家，她的一本本画册和散文集相继问世，她的创作进入巅峰状态。她的四卷本文集在上海出版，销路之好出乎她的意料。民族之大爱，家庭之小爱，在她那里结合得如此完美。

　　“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德德玛唱红的那首歌就是她作的词。用“文如其人”形容席慕蓉最恰当不过。她正如我读她的文字所想象的那样，开朗、热情、善良而坦荡，有直面人生的达观，有如同江河一样的胸襟。在这愉快的见面和谈话之中，她仍然不失偶像的魅力，因为她是个心地宽广装得下草原的人，不管她走到哪里，阳光、白云和牧歌与她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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