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书

　　细想一下“呼唤全民理性教育消费新时代”的提法，你不觉得很讽刺？好像人们在怎么花钱让孩子上学问题上，都疯了傻了二百五了，需要一个胡屠户扇他老大的耳刮子。

　　这种想法不对劲儿。谁比谁傻多少啊，哪个家长不替自家的孩子算计？也许他们只是代替孩子机关算尽，却在自己和孩子的承受能力方面考虑太少？什么叫做理性消费呢？以更大付出争取更大收益（风险更大），较之以小付出得小收益，哪种更理性？关于教育的收益和付出，有没有人想过：它不应当只计算学费和日后的薪水，受教育者得到或失去的快乐，他的自我实现感……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教育消费”，这个话题能勾起我一肚子的官司，它令多少父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关于选择上技校还是上大学，前面已经有人说得够多了；关于中小学择校问题（在基础教育阶段就拿几万元乃至十几万元来给孩子择校，听起来不是够“非理性”的吗），《中国青年报》和新华社曾经做过一系列透彻的报道，我想说的话也很少了。这些问题都无法绕开大的社会环境（包括制度、政策和流行观念）所制造的不平等———如果不平等强大地存在着，如何叫别人不往上够？

　　但是，怎么没有人出来说说从孩子零岁就开始的“可怕”的学前和课外的教育消费呢？

　　我有一个3岁的儿子，这几天他所在的幼儿园里又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各种兴趣班的招生广告。我的住处附近有一所小学，每一个周末，这个小学的操场上便坐满了聊天看杂志打毛衣的家长，他们在干什么？在等自己的孩子从口语班绘画班钢琴班等各种名目的班中下课，然后再赶往下一个兴趣班的课堂。

　　“疯了。都疯了。”我嘟囔道。

　　老婆斜了我一眼：“你以为做父母那么容易？”

　　“我儿子不上这些班不行吗？哪有那么多‘兴趣’？”

　　“不行。他不学，别的孩子都学了，他不就落后了吗？竞争这么激烈，你敢有一点放松吗？”

　　有一个韩国儿童心理学家写了一本叫《好父母慢慢来》的书，结合自己培养孩子的经验教训提出，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独特性和成长的节律，明智的父母不能急于求成。在这本书的研讨会上，一位接待过很多问题儿童和焦虑家长的心理咨询专家在讲完大道理之后，又坦白说，她在自己孩子的培养问题上其实也不敢“慢慢来”，听着别的家长盘算给孩子上这个班那个班请这个家教那个家教，心里恐慌啊。

　　很多学前教育商品的广告都喊：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如果人生是一场和别人争先的赛跑，如果这场比赛只有一种冠军的奖杯，如果大家都只能以同样的姿势、走同一条道路，如果有限的不同道路之间还分为大道小道高贵之道卑贱之道，所有人就可能被驱使着不断提前自己的起跑线，很多人就会加吃兴奋剂，让场内的孩子和场边的父母变得疯狂。

　　如果对自己和孩子的独特性缺乏信心，我们怎么可能为孩子开辟出独特的人生道路？如果没有多元化的人生，我们怎么可能避免一种被裹挟被驱使的盲目的命运？我以为这就是我们在教育消费方面非理性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