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燕

　　那天在公交车上听到了这样一件“趣事”。

　　一个男孩对母亲说：“今天复习课上，老师念答案让大家记下来回家背。有几个同学老说话，老师特生气地说，哼！给你们现成的答案还嫌不快乐！我看对你们就欠应试教育！”

　　老师批评学生的这番话让我哭笑不得。

　　自从国家推行教育改革以来，“快乐”几乎成了取代应试教育、减轻学生沉重课业负担的素质教育的标志性符号。但是，谁都知道，对于任何一项改革来说，替换符号总是最容易做的事情，而要替换符号所代表的内涵，则与操作者对内涵的认定密切相关。

　　应试教育之所以被作为教改对象提出来，是因为在传统教育中考试是评价学生的惟一标准，是教学行为中双方考虑问题的最重要的出发点。在应试教育中，学生得到的是前人早已给出的答案，学生只需要记住它、熟悉它，是否有创造性无关紧要，甚至为考试得高分的安全起见，最好不要有所创造。高分才是成功者的标志。而素质教育以培养学生获得各方面能力为目标，它并不反对考试、反对作业，只是要求教育者从多方面发现学生的才能，在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以及分析与解决问题的能力时，让他们成为学习的主人，让他们在探索中体验和品尝学习的快乐。素质教育中的每个学生都是成功者。

　　可是，任何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究竟什么样的教育才算是快乐教育呢？

　　最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是一位旅美教育学者谈他儿子在美国上的一节历史课。课程内容涉及美国独立战争时期一桩存有疑点的案件。老师提出问题后让学生自己去找资料、自己组成法庭和陪审团进行模拟审判。中学生们热情高涨，从无数人翻阅过的历史资料中细心寻找，还真的发现了新疑点。经过法庭调查和辩论，学生们几乎要推翻历史结论。这位学者说，这样一节历史课，在我们中国的课堂上，老师往往几分钟就能讲完全部知识点，当学生的只要记住就行了，而且考试肯定能得高分。可我儿子经过这样的一节课，他不仅会终生牢记这个历史案件，而且学会了从错综复杂的材料中找寻自己需要的证据，并充分地利用它。即使这次他只得了80分，但这种主动式的教育仍然令他感到了学习的快乐。

　　寻找资料并且在实践中分析、利用它，与记住现成的答案相比，前者所占用的时间与付出的劳动无疑是后者的很多倍。但是，为什么轻松获得答案的中国学生觉得自己的负担无比沉重，而费力地自己找出答案的美国学生却乐此不疲？

　　答案只有一个。世间诸事大凡能令人感到快乐的，就是付出再多辛苦也不会觉得是负担。而只能死记硬背，无须主动学习，排斥个人创造的教育，就是再省力，也令人感到厌倦。快乐不快乐其实并不是个简单的物理做功的过程，它是人的创造价值的体现。

　　我们提倡快乐教育已经几年了。很多老师为了激发学生的主动性，也做过不少尝试，使用过和那位美国教师一样的甚至更好的教学方法。所有尝试过教学改革的老师都知道，与创造性学习一样，引导学生主动学习的教学过程较之给出答案式的传统教学过程无疑要艰难得多、辛苦得多，但也有趣得多。问题是目前还有许多老师，尤其是那些在过去的路上曾经走出些风采、获得了较高评价的老师，对跨上一条全新的教育教学之路还心存疑虑。有人也的确简单地把快乐教育和减轻课业负担理解为就是让学生少做几道习题。

　　跳出旧窠臼、脱离旧轨道、改掉旧习惯总是困难和痛苦的，需要有新的教育观念和实践做引导，需要有相应的政策扶助，需要有社会的配合与宽容。为新型的教育创造新型的外部环境，这似乎应该是教育行政管理者们和所有关心教育的人的共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