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爱心幼儿园去留成难题

　　当年因让聋儿开口说话而走上央视东方时空的博闻语训，如今却负债累累，只剩下最后一个聋儿，老园长仍然苦苦支撑……

　　核心提示

　　日前，受拱墅区教育局委托，杭州市半山镇政府对辖区内的幼儿园进行了一次普查，结果发现，杭州博闻语训幼儿园已经两年没有参加教育部门年审。这个当年因为让聋儿开口说话而上了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节目的幼儿园，如今却负债经营，靠65岁的姜根香老园长苦苦支撑。现在的幼儿园里，两个安徽来的高中毕业生照顾着仅剩的1个聋孩子和24个正常孩子。到底是撤还是留，爱心幼儿园的前途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热心人办起的爱心幼儿园上了“东方时空”

　　杭州半山公园的门口，博闻语训幼儿园的招牌已经被埋藏在满墙的爬山虎中了，仔细看，才发现名称的下面还有一行字：杭州聋儿康复中心。对于一个民办幼儿园来说，这样近于官方的称呼多少让人感慨它曾经的繁荣景象。

　　在幼儿园向南的一个办公室里，记者见到了被孩子们亲切地称为“外婆”的姜根香。从杭钢幼儿园退休，今年65岁的姜园长头发花白，一脸憔悴。“谁知道现在的情况会这样？当时大家都想办成一所全国一流的聋儿幼儿园。”她说起往事，禁不住流下泪来，“如果现在放弃，怎么对得起那些好心的捐助者啊？”

　　杭州博闻语训幼儿园创办于1995年，是杭州残联第一批特批的特教幼儿园之一，由杭州人黄骏投资，浙江省中医院听力中心主任王永华出任法人代表。最初的时候，位于半山菜场旁的幼儿园里，只有20多岁的黄骏和另外三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凭着一腔热情，收留了10个聋哑的男孩进行语言恢复培训。1996年，出资人黄骏听说了姜根香退休的消息，力邀她加盟这个特教幼儿园。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进园第一天的场景。”姜根香说，“那是中午孩子们午休的时候，我轻手轻脚地走进门去，其中一个20来岁的小姑娘就笑了，大声对我喊：‘放开胆子吧，这里的孩子根本听不见。’”出于心中的一份怜悯之情，闲不下来的姜根香终于决定加入特教的队伍。当初，他们信心十足，认为自己不仅是在经营一个幼儿园，更是在帮助一群人“改变他们的命运”。

　　大家的努力也的确有了成效：大约三个月后，学生中就有人开口说话了，渐渐的，还有人能背诵整首儿歌了，甚至能唱起歌来……这一切让所有的聋儿家长兴奋，“博闻”也随之名声大振，他们的孩子被当作榜样口耳传诵，他们的老师不断被邀请做技术指导，参观的人来了，媒体来了，“聋儿说话”的消息甚至上了中央电视台的东方时空。一时间，4个年轻人打理的园子拥有了二三十个专业老师，100多个聋哑孩子，近到温州、福州，远到内蒙古，家长们千里迢迢地要把孩子送进来。“最明显的就是租房，从一幢楼发展到五幢楼，一个月的租金就要23000元。”姜园长说，这在人均消费水平不高的半山镇，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了。

　　投资人负债出走，爱心幼儿园成了“烂摊子”

　　幼儿园的发展让投资人黄骏和园里所有的老师都看到了希望，但谁也不知道，大规模突进却给尚未走稳的幼儿园带来了潜伏的危机。随着孩子的增多，除了每个月两万多元的房租，教具的数量达到100多套，重新粉刷、装潢幼儿园又花了60万元……当时的黄骏见形势大好，还许诺着要给姜园长加薪，要给老师们改善条件。

　　“就连手机的通讯费、租车的费用，都是一笔大开支啊。”姜园长无奈地直摇头。因为开销的持续加大，后续资金又没有及时到位，幼儿园很快就从略有结余变得入不敷出。而更严重的是，王医生与黄骏在资金投入产出上意见不和，愤而辞去法人代表一职，而黄骏也背着一身的债远走金华，失去了联络。

　　一个不得不接的烂摊子，就全部交到了姜根香身上，而当时的她，家里还有怀上双胞胎的女儿要照顾。

　　“2001年的时候，我也试过动员聋哑孩子们走，想把幼儿园关了，安享晚年。”姜根香说，“但这样的孩子，进入正常的学校学习实在太难，哪怕能力上允许，他们也容易产生不合群、不适应的问题，继而变得抑郁、自闭。”几年来，不少孩子对这里都有了感情，走到门口的小摊前一直在哭，孩子哭，家长也哭，她的心又禁不住软下来。

　　就这样，养一批，走一批，少一批。为了生存下去，特教幼儿园不得不向正常的孩子畅开大门来补充收入。“过来的都是些附近居民的孩子，比起那些高收费的幼儿园来说，这里更适合他们。”姜园长说，现在幼儿园定的标准是，正常孩子每个月交150元钱，包括点心和中餐。而今年上半年又有一个聋孩子走了，目前园里还有最后1个聋孩子和24个正常的孩子。

　　“每个月4000元左右的收入，4个工作人员，每人600元，再算上孩子的伙食、水电、通讯费，根本就没有多少剩下了。”姜园长给我们算了一笔账，即使是杭州半山政府特意优惠的房租———1700元/月，她从两年多前开始，就根本无力支付。因为工资太低，她也请不起专业的老师，做不起广告，只能在路边的小店里贴个小纸条，招来两个安徽妹子，帮忙照看孩子。所有的教具、设备、书籍同样也是能省则省。

　　记者看到，孩子们午休室的窗帘还是用旧床单改成的，一架小风琴是2000年德胜幼儿园捐赠的，仅有的一台收音机也是20世纪80年代的款式，已经锈迹斑斑，而用来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漫画书更是翻了又翻，书页破碎。

　　为了最后一个聋孩子，老园长苦苦支撑

　　“前几天，有投资人来找我谈，说要跟我合办一所自闭症孩子的幼儿园，也想办成全国一流，要上档次。这想法很好，只是一切都太晚了。”经过这8年的折腾，姜园长身心疲惫，她喃喃地解释，“上了年纪的人，折腾不起啊。”

　　现在，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幼儿园里的最后一个聋孩子——周苗苗（化名）。周苗苗虽然已经在普通小学读四年级，但以教学经验来看，小学阶段的聋孩子尚未完全成熟，如果没有熟悉的环境辅以训练，很容易半途而废。因此，周苗苗就住在幼儿园里，一边上小学的课，一边在姜园长的照顾下继续进行康复训练。“还有两年，再坚持两年。”姜园长一再地对记者强调。

　　尽管姜园长在努力支撑，也有企业表示愿意继续办一所特教幼儿园，但面对无证的尴尬局面，有关部门也表示为难。

　　杭州拱墅区教育局教育科的戴科长表示，目前教育局正在做进一步的核查、清理工作，博闻语训幼儿园的办学许可证早已注销，要继续办下去肯定违法。但如果要重新申领，幼儿园的性质又难以界定，特教幼儿园不该招收正常孩子，而一旦以普通幼儿园的硬件、师资等方面规定去要求，博闻语训幼儿园又显然差得太远。

　　记者从有关部门了解到，浙江省目前至少有10000多名0－7岁的儿童生活在无声世界里，这个数字每年还以2000人的数量递增着，而且70%的聋儿都生活在贫困家庭。一面是很多孩子无法接受正常的教育，一面却是不少语训班遭遇生源短缺的困境。

　　本来家长和教育者双赢的机会，却成了姜园长背上最沉的负累。如何让这个源于爱心的幼儿园继续发挥热量，本报将继续关注。来源：今日早报　作者：本报记者　孙立波/文见习记者　徐彦/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