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形象，需要长期方案”——专访美国农业部前副部长、国际食品科技联盟食品安全委员会共同主席任筑山

　　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徐楠 实习生 唐靖

　　发自上海

　　2000年起担任美国农业部副部长的任筑山博士，卸任后，多次往返中国，更是从2009年始受聘担任上海交通大学食品安全研究中心顾问委员会主任，这使得他得以零距离观察中国食品安全的症结，并带来美国农业界对中国农业和食品问题的第一手的观感和反映。

　　南方周末：中国和美国现在的食品安全问题有什么不同？

　　任筑山：在美国，食品安全问题主要是针对微生物、病原体；而在中国主要是化学品危害。

　　另一点体会是，当来自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和其他国家的发言者讨论食品安全问题时，总是说“预防”，而一同讨论的中国政府官员，总是谈论的问题发生后如何处理。

　　南方周末：就您的观察，美国的食品安全情况大体如何？

　　任筑山：在美国，大多数食品安全问题都与病原体相关。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估计，美国有250种食源性致病菌，每年引起7600万人生病，5,200人死亡，还有数目不详的慢性疾病。

　　1906年，原纯净食品和药品法和联邦肉类检查法被美国国会通过。迄今为止，这两部法律仍然是美国最重要的食物安全法例。同时，FDA有500名督察来执行其各种规定，涵盖美国所有可用食品条例大约80%。

　　南方周末：美国政府对进口中国食品采取了什么措施？

　　任筑山：美国FDA已设立了外商办事处，增加对进口食品的关注和检查。第一个有美国FDA办事处的国家就是中国。FDA八名官员将留在北京、上海和广州。

　　中国要达到食品安全的唯一途径就是确保质量，好的迹象是，中国正强烈关注食品安全问题，并已成立了最高级别的领导委员会。中国正进入一个对食品安全问题认识的新时代。

　　南方周末：中国的消费者正日益关注食品安全问题，美国消费者的情形呢？

　　任筑山：1990年的营养标签和教育法大大改变了美国消费者的行为。它首次推出时，很少有人阅读食品标签。今天，很少会有消费者不阅读食品标签，他们经常向零售商询问有关信息。他们都非常了解食物成分的学名，如果发现有不明白的东西，会在网络和媒体上找信息。

　　美国消费者也很愿意举报问题产品，这就像有许多眼睛在监控食品生产的每一步，直到消费者的家。美国的FDA就很依赖市民举报非法食品生产和食品安全问题。

　　南方周末：现在的美国消费者对中国食品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任筑山：这个问题没有进行过科学的调查，我介绍的是我的观感和我有限的随机调查。

　　现在美国消费者面对中国产品大体有三类人群。

　　第一类是强硬派，“不买中国”组，他们抵制中国任何产品——食品、轮胎、玩具、牙膏等等。他们认为中国制造就代表质量差，而且质量永远不会变好，只会减退、更差。

　　第二类包括大部分在中国城和东方市场购物的美国华裔。他们会买从中国进口的新鲜农产品，如易梨，荔枝干果，但他们不买中国进口的加工罐头食品，宁愿多花点钱买香港、台湾和其他东南亚国家的同类产品。

　　最后一类消费者，只关心价格。随着美国经济形势欠佳，这类在沃尔玛等地方采购的人，队伍正在扩大。

　　南方周末：对于中国政府正日益强化的保障食品安全的努力，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任筑山：这对发展中国家不是新事物。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的日本产品被认为是质量差的。然而，70年代和80年代日本强调质量控制和改进后，它们成了高品质的象征。韩国商品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也被认为是劣质的，但韩国紧跟日本的脚步，其产品也顺利摆脱了劣质的形象。

　　美国的部分经济学家至今不认为中国货物会步日本和韩国的转变轨迹。一些研究中国商品的专家认为，中国制造商只关心短期利润收益，从不关心建立品牌。这种做法与日本和韩国截然不同。

　　美国的食品安全问题是从近150年的经验中受益。中国这方面的历史还很短。改变劣势形象，需要长期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