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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最佳环境报道入围作品:野驴结群飞鸟翔集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21日11:33  南方都市报 微博

  推荐说明:西藏这块高原,对外界而言相对神秘。这片高原上的物种资源家底,也一向只是多见于外国人进藏的零星或非系统记录。今年5月,记者随科考队进藏一个多月,调查范围涉及雅江中游及后藏日喀则地区。文章通过科学报道的方式,深入浅出地报道了这次大型科考活动,让人们了解西藏,热爱西藏,从而保护那里脆弱而珍稀的生态环境。这期深度周刊图文精美,传播甚广,基本上达到了最初的报道设想,在国内还未见到类似报道。这组报道曾得到中宣部月评头等奖。

  文章标题:北坡调查:野驴结群飞鸟翔集

  作者:采写 杨晓红 摄影 方谦华

  发布时间:2011年6月15日

  来源:南方都市报

头点朱砂的黑颈鹤,在西藏又被称为黑鹤或仙鹤,是鹤类中唯一生活在高原的种类。 科考队供图头点朱砂的黑颈鹤,在西藏又被称为黑鹤或仙鹤,是鹤类中唯一生活在高原的种类。 科考队供图

 

每年6-9月,藏野驴开始集群,近几年种群有扩大趋势。 科考队供图每年6-9月,藏野驴开始集群,近几年种群有扩大趋势。 科考队供图
在浪强措畔的草地上,科考队拍到了一只鼠兔前肢立起,忘情歌唱的情景。 科考队供图在浪强措畔的草地上,科考队拍到了一只鼠兔前肢立起,忘情歌唱的情景。 科考队供图
藏族人平素甚少惊扰鸟类,赤麻鸭正在水边享受休闲时光。藏族人平素甚少惊扰鸟类,赤麻鸭正在水边享受休闲时光。
在门布乡附近,科考队员与一只野狼不期而遇。 科考队供图在门布乡附近,科考队员与一只野狼不期而遇。 科考队供图

  雪山之下,高原之上,成群结队的藏野驴和藏原羚在此出没;而镜子般撒落在高原之上的大小湖泊,则当之无愧成为鸟类天堂。在更为艰苦的高原环境下,经科考队调查,发现地理环境相对单一的喜马拉雅山脉北坡,野生动物种类急剧减少,而种群数量却大大增加。

  越野车如两只小小的钢铁甲虫,沿着崎岖盘旋的公路一直北上。蓝天白云之下,远处横亘天际的是一系列巍峨高耸的雪山冰峰。

  东西向长达2400公里的喜马拉雅山脉,平均山体海拔6000多米。它如一道巨大的屏障,将南、北坡地形地貌、气候景观截然分开。等翻越一个又一个冰雪垭口之后,天空连飞鸟影子都日益稀少,氧气也越来越稀薄。苍黄广袤的雪域高原在展示它的雄阔壮美之际,也显示了自然环境的严酷。

  经过将近一天的长途跋涉,傍晚时分,科考队转场至希夏邦玛峰山脚的色龙保护站驻扎。漠漠荒野中,只见这是一个只有七八户藏族人家的小村落,除了村头一座公厕,没有餐馆、旅店等其他任何公共设施。科考队抵达时,呼啸的大风正吹得飞沙走石,让人顿生寒意。

  色龙保护站是珠峰保护区管理局下属的一个基层检查站,无法容纳大队人马,科考队只好分两队散居藏民家中,其中一队仅借到一间空屋,支起帐篷宿营。但这毕竟比露宿要强多了,如果在野外,这样恶劣透顶的狂风天气,可能半夜连帐篷带人都会被统统吹走。

  这里已是海拔近5000米的高原,有队员又开始出现缺氧头痛症状。“万一有一个人倒了,我们全体都得撤回拉萨”,队长王斌显得忧心忡忡,因为在高原地带,一旦感冒,很容易引起肺气肿,危及生命。为养精蓄锐,他决定将正式调查延后一天,先做适应性调查。

  野驴羚羊随处可遇

  远处雪山峭拔,云层低低地压着山顶,近处则高原苍凉广袤,一望无际。刚穿过重重经幡飘舞的通拉山口,就看见一群小黑点散布在残雪点点的通拉山脚。

  “是野驴”,野外经验丰富的珠峰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普琼只向外看了一眼,就已确凿无疑。通过高倍望远镜,只见这群毛色暗黄或深棕褐色、四蹄雪白的藏野驴,悠然散布在一片黄色砂砾山脚的草滩上。它们三五成群,共有15只之多。

  只要是在安全范围之内,藏野驴大多不怎么怕人。人进它退,前后始终保持着30-50米距离。“驴群中有小驴不肯走,大驴就用嘴去拱,你走它走,你停它停”,第一次进入北坡,一名调查队员按捺不住兴奋下车追驴。

  缓行翻过两个低矮山头后,他发现在藏野驴眼里,人根本不是威胁。因为在这海拔平均4000米以上的高原地带,人别说跑,就是走,每几步都得停下来大口喘气,甚至几秒钟内屏息按下相机快门,也需要即时补充氧气,而适应了高原环境的藏野驴却可疾速飞奔,最高时速据说可达80公里/小时,堪与汽车相媲美。

  随后,在整个北坡高原调查中,特别是晨昏时段,似乎随处可见它们强健灵活的身影,不是出现在科考队调查样线的路边,就是在调查样点的湖泊周边开阔处。除了少数单独行动,它们大多集群出现,在乃龙乡一带,最大群达到36只。

  “每年6-9月,它们开始集群,这几年,能明显感觉到藏野驴种群在扩大”,聂拉木县林业局一负责人称,由于藏野驴也啃食高原草原、荒漠草原等非常低矮的野草,已与当地牧民喂饲的羊群牛群出现争食现象。“保护区牧民都有些讨厌它们了”,这名干部笑着抱怨。

  1989年,国内林业部门组织的青藏高原珍稀野生动物调查结果表明,由于受畜牧业挤压,现为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的藏野驴,其分布区历史上出现大幅萎缩,种群一度向羌塘北部和西南更边远地区转移。但上世纪90年代初,自珠峰保护区升级为国家级保护区以来,民间普遍禁猎,保护区内藏野驴、藏原羚和岩羊数量重新回升。

  “目前藏野驴、岩羊等数量增长迅速,已与西藏畜牧业产生矛盾,照这个势头,也许过不了多久,西藏人就没办法养家畜了”,珠峰保护区透露,仁布县孔江村的最新调查发现,这个海拔4800米以上的小村落,人口只有10来户、86人,全村养牲畜1750只,而方圆20-30平方公里的村子周边,竟活动着4000多只野生岩羊。

  5月初一个下午,科考队从台孜村返回色龙保护站,沿318国道前行,接二连三遇见藏野驴和藏原羚,其数量之多,密度之大,令人惊诧。

  比如刚在远处一座巨大的黄色砂石山下,发现了12只结群的藏野驴,再前行不远,又是四五只;等再转过一片山头,又是一群短尾白臀的藏原羚,正在旷野草滩边缘或行或卧,溜达觅食:它们成群结队,有的带着幼崽,毫不慌张,还高仰起头向公路眺望。

  在佩枯错湖畔的沙尘地带,一只调皮兴奋的小野驴,甚至围绕着科考队越野车扬沙起尘,一阵疾驰,先在周边沙地上划一道弧,然后与车辆赛跑。最终它远远将越野车甩在了身后,跑到数公里外山坡后的一丛丛褐色锦鸡儿灌木丛中消失了。

  队长王斌已经见怪不怪,遇到藏野驴或藏原羚,通常只让科考队员点数,简单记下分布密度,而不再下车拍摄。动物摄影师杨畅也只有遇到蓝天映衬或群驴飞奔等壮观情景,才愿意架起设备进行拍摄,“它们实在太多了”。

  据相关调查资料,目前藏野驴在西藏的栖息面积共约45万平方公里,数量5万-6万只;藏原羚的栖息地约52万平方公里,数量多达近20万只。加之均性喜集群行动,它们往往是进入藏北高原的人们最常遇到的,最多的野生动物。

  圣湖之岸水鸟悠然

  如果说,南坡在印度洋暖湿气流的滋润下一日三雨的话,那么南北宽200-300公里的喜马拉雅山脉则一举阻断大气环流,使得北坡烈日炎炎终年干旱,年均降水量约200-300毫米,不及蒸发量的1/8-1/10。

  然而就在这片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干旱高原,由于雪山经年累月的滋育,以及远古造山运动的影响,竟也分布着大大小小珍珠般的蓝色湖泊,以及少量的内外流河。不少湖泊远离人类,被当地人尊称为圣湖。这些幽然独处于雪山荒原之间的澄澈湖泊,大多已成为鸟类天堂。

  因为物种丰富,大大小小的高原水体成为科考队的重点调查区域。在探访希夏邦马大本营之后,科考队下一个目标地即是希峰脚下的浪强措。同高原众多源泊一样,远远望去,浪强措如一条柔软的蓝色腰带,曲曲折折偎依在一系列冰峰参差的雪山山脚。

  湖水还未丰盈,湖岸一侧褪出大片大片的白色细沙地。全身麻栗色的角百灵特别多,它们在沙地上蹦跳着觅食,一会儿飞起,一会儿落下。靠近湖水,一阵阵低沉的“咕咕”、“嘎嘎”声不绝于耳,顺着水风传送过来。只有借助望远镜,或者走得足够远,才能看见湖滨水汊众多,一些小小湖湾里,一些黄色的赤麻鸭混杂在大群的鸥类当中。

  赤麻鸭似乎不太擅飞,挤在身形修长灵巧的鸥类群中,那略稍笨拙的体形,让它一下暴露了身份。鸥群往往比较庞大,有的小憩,有的浮游在湛蓝的湖水上继续捕食,还有的在微风中清理翎羽,一幅超然物外的模样。等你走到距它们100米左右,鸥群中的哨兵就会发出警告,并不停地低飞盘旋,提醒同类随时准备迁飞。

  高原上的天说变就变,尤其下午时分,苍黄的砂石山经常狂风大作,卷起滚滚黄沙。在浪强措湖岸,细细的白色沙尘经常裹起一股股圆柱状沙墙,在空旷的湖滨横扫过来。一只乌鸦贴地低飞,没飞出五六米,被迫降落地面,躲避风沙。这时候湖内的水鸟也一律安静下来,浮在水面等待沙阵通过。

  一位好心的牧羊人骑着摩托车经过湖岸,过来边比画边提醒:注意湖沙陷车。等科考队步行从另一侧湖岸调查返回,刹那间新增的层层细沙果然将车轮陷住,怎么也发动不了。最终在队员们的齐力推动下,越野车才慢腾腾重新启动。

  在广袤高原,几乎每天都需要近则数十公里、远则几百公里高强度奔波,没有车辆协助不可想象。“比起老一辈科学家,我们的调查条件已经强了不知多少,以前高原调查用马代步,现在用车,以前靠枪打标本,现在可用摄影摄像设备,最小限度干扰野生动物”,王斌鼓励队员。

  凭印象以为浪强措的水鸟最多不过四五种,但当晚在统计湖岸水鸟种类时,善于野外观鸟的波勇竟说多达10种以上。原来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鸟群中,除了赤麻鸭和鸥类,还夹杂有苍鹭、池鹭以及头戴穗状羽冠的小鸊鷉,即使鸥类,也有渔鸥、棕头鸥等好几种。

  有水的地方就有鸟。在台孜村前的池塘里,赤麻鸭如家鸭般旁若无人地悠哉浮游,棕头黑翅的渔鸥大大方方在水面追逐,长嘴巴长脚的鹬类则紧贴在塘畔阴影里东瞧西看,搜寻着偶然露面的小鱼。在朋曲河上游漫流的河水里,波勇还几次记录到了普通秋沙鸭和平时并不多见的鸬鹚。

  以放牧和少量种植为生的藏族人,平素并不惊扰这些鸟类。但有意思的是,在台孜村后荒凉的砂石山上,一个藏族妇女发现了赤麻鸭的窝,爬上山去捡鸟蛋。可怜的赤麻鸭逃了出来,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不停张皇四顾,大声抗议。它没将巢筑在水岸,而是不辞辛苦搭在峭壁岩缝,看来是有点粗心了。

  “与南坡平均每天能调查到20-30种鸟相比,北坡鸟类的种类大为下降,但单一物种的种群数量却在大幅上升。”在王斌看来,实际调查情况与先前的预判完全相符。

  寻猞猁不遇,撞上野狼

  气候变化多端的青藏高原地广人稀,有时数百平方公里不见人烟。海拔5000-6000米的雪线之上,更是人迹罕至。一行不足10人的科考队,穿行在雪域高原显得异常渺小。按照北坡预先设定的调查样线,除了随机调查,途中偶尔遇到的山间牧人则为科考队提供了一些凶猛野兽的信息。

  “对我们牲畜危害最大的,不是雪豹,是猞猁,每次总是成片咬死羊群,先吃一点肉,然后对所有刚咬死的羊吸血,吸得饱饱的,直到自己根本无法走动,然后躺卧在羊圈里睡觉”,查孜村牧人次仁米玛很为这些猛兽头痛。天气渐渐转暖,喜马拉雅雪线上收,它们又该出现了,多半用简单石头垒成的野外临时羊圈,根本不足以防范这些夜间偷袭者。

  前几年,这个有60多户人家的村落,有猞猁趁黑摸进一个羊圈偷食,饮血太饱没能及时逃跑,被村里的青壮男力团团围住,然后用石头砸死。“这种野兽很多人都见到。”次仁米玛讲。

  这种面部看起来类猫、却性情凶悍残忍的猞猁,一般栖息在海拔3500-4500米的高山森林、灌丛草原、高原草原、山地裸岩地带,善于爬树攀岩,还能游泳,除发情或哺乳期外,大多孤身神出鬼没,让牧人们防不胜防。

  “正常情况下,在数百平方公里范围内能调查到猞猁、狼等猛兽的概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王斌说。机会虽然渺茫,但科考队并不会轻易放过有用的信息。

  在浪强措湖岸,两位在河滩放羊的康巴藏族牧民又提供了有关狼的线索。他们用藏语向科考队连比带画:“有羊群的地方就有狼”。原来,夏天到来后,在湖对岸的高大砂砾山上,牧人们常常可以远远望见狼影在山脊出没,但它们白天绝不动手,只会在深夜或凌晨袭击羊圈。

  接下来连续一周多,在科考队早餐之前,王斌、波勇和杨畅总是提前两三小时出去调查,希望“能在非常时间非常地点,有非常之得”。然而除在浪强措意外遇到一对张皇失措的高原血雉和一只白天躲在羊圈休息的鸺鶹外,猞猁和狼依然影踪渺茫。

  就在科考队准备从色龙保护站撤离前两天,王斌和一组科考队员驱车前往另一站点,顺便做沿途考察。平滑曲折的高速公路沿朋曲河谷一路下行,驶出门布乡不远,眼尖的波勇突然注意到高速路一侧,有一只与狗相似的黄色动物站在路边高高的山坎上,似乎在等着过公路。但车速太快,看得不太清楚。紧急停车后,等波勇和杨畅下车,它很机警地向山坡跑去。

  凭野外调查直觉,波勇和杨畅紧追着攀爬上山坡。但在高原缺氧情形下,人无论怎么努力,速度也太有限。这只动物见追来的人手无寸铁,仅不时举起黑色相机拍照,便也放了心走走停停看看,在一处山坡上还大胆回头。仅这一瞬间,波勇终于远距离拍清楚了,是一只眯着细眼回望的野狼!但等他们大汗淋漓追至百米之内,敏捷的野狼又一阵小跑拉开距离。

  波勇和杨畅追至一乱石坡顶,野狼一个侧转奔另一侧山谷跑去。不巧,一片云恰好经过,在山坡投下浓黑的巨大阴影,隐没了狼踪。“通常狼白天并不会出来活动,而这只孤狼站在公路边,似乎想过马路,应该是一只饿狼。”撤离山坡之后,波勇分析。

  会唱歌的鼠兔

  两爬调查队员潘虎军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中越野车上检查自己的标本。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装蝌蚪的标本盒内,连蝌蚪带水早已冻成了一坨冰。

  按北坡规律,每天一过午后,便开始刮风,到了半夜或凌晨时分,大风更是刮得撼屋动墙。受喜玛拉雅雨影区影响,这里基本只刮风不下雨,即便已是5月,有时夜里还会飘下一场大雪或冰雹。潘虎军捧着标本盒进入室内,用一杯热水隔着标本盒解冻,冰面缓缓化开,少数几只蝌蚪竟又顽强活了过来。潘测了一下室外温度,零下10度。

  就在他进进出出之际,院子里一只冻得哆哆嗦嗦的小老鼠出现了。这显然是一只幼鼠,毛色浅灰,趾爪还带着粉红色。也许是冻昏了头,它有些不知所措地在院中转圈。藏族人平素并不杀生,在征得主人同意后,潘虎军将这只小老鼠也收进了标本之列。

  但没过几天,这只小老鼠便被科考队遗忘了。因为在附近湖岸沼泽、甚至就是驻地所在周边的干旱草原上,到处都可以见到另一种形体稍大、但活泼好动的小型高原动物——鼠兔。它们乍看像老鼠,却又长着两只兔子的长耳朵以及一条短尾巴,模样机灵可爱,主要分布在有稀疏植被覆盖的砾石山坡、以及湖边和盆地周围的草原上。

  几乎每个清晨来到台孜村外的湖岸草地,科考队都能看到一只只小鼠兔在矮秃秃的草丛中窜来窜去。湖岸的草远没有长起来,隐隐有些绿意,一个个鼠兔洞公然裸露在外。密集的鼠兔洞显示,地表层俨然被打通成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地道暗壕。鼠兔在钻出洞前,总要东张西望一番,见无危险,便爬出洞外觅食,一旦风吹草动,又立马窜回洞内。万一离自己的洞口较远,它则飞速就近逃进一个洞口,就地隐藏起来。王斌随机做了一个调查,发现每平方米都至少分布有一只鼠兔。

  而早至1966--1968年期间,中科院珠穆朗玛峰地区综合考察队对色龙北坡调查时,也同样发现鼠兔洞穴相当密集,“致使鼠兔成为高原草原带动物种群结构中重要的建群种之一”。按当时记载,每15平方米的样地,平均有10只左右鼠兔分布,日间常见数只互相追逐或窜跑于洞穴之间。

  “虽说它们大多分布在4000-5000米的草原或森林地带,但它们仍分许多不同种类,比如在南坡森林区发现的鼠兔与北坡高山草甸草原区发现的,就可能不是同一物种”,王斌认为,这里的鼠兔至少有三四种,须捕得标本后细分。一天黎明,在浪强措畔的草地上,科考队还拍到了一只鼠兔前肢立起,眯着眼仰望着天空,站在洞口忘情歌唱的情景。“它可能在呼唤伙伴,因而忘了形”。

  除了鼠兔,另一种毛色灰黄、形体较大的高原兔在北坡也屡屡现身。它们经常出现在砾岩山坡或陡峭山石间,如果伏地不动,其毛色与岩石几乎融为一体,无法分辨。通往希夏邦玛峰山脚的一处石山上,一只高原兔蹦跳着闪入一块大石下。它很懂隐蔽,缩头蹲下后,两只长而警惕的大耳也往脑后紧贴,仿佛自己真成了一块岩石,半天一动不动。直到科考队员接近至离它2米处,这只高原兔才慌忙逃窜。

  而在方圆200多平方公里的佩枯措东岸山坡,先是一只高原兔受惊后,从石头下一片叶子般风卷着上了斜坡。等科考队员艰难赶至坡上,却又看到两只高原兔疾速往坡下逃窜。隔不多久,这片石坡上又出现两只高原兔,一只还在坡上旁若无人惬意地打了个滚,然后才往坡下奔逃。科考队站在荒山上,半小时内,发现前后共有5只高原兔在这道山脊上上下下,似乎正在游戏,一点也不惧人。

  尽管北坡昼夜温差高达30多度,也许季节转换,潘虎军发现北坡的两栖爬行动物渐渐比南坡多了起来。在浪强措周边的盐碱湖滩上,最多的一次,他的另一名调查队员姚志军捕回了11只西藏沙蜥。这些生活在海拔4000-5000米的小沙蜥性格温顺,趴在潘虎军手上十分乖巧,后来在两爬标本箱里生活了半月之久。

  琐作湿地黑颈鹤的春天

  每天白天数百公里的奔波调查,晚上又要在滴水成冰的帐篷里煎熬,严重的体力透支,让波勇喉咙发炎越来越重。尽管他每天依旧早出晚归,但话说得越来越少。向导扎西米玛变着法儿为大家做菜,但每天早晚餐能吃完一盒粥或饭的人几乎没有。中午的野外泡面,更是让科考队胃口全无。

  这天清晨,迟迟不见波勇露面,以为他会请病假。可不多久,病蔫蔫的波勇走进房东根佐卓玛家打了一杯热开水,再次跟王斌、杨畅等一起出门。在距色龙不远的台孜村外,科考队发现一对黑颈鹤似乎正处于求偶状态,于是王斌决定对它们做一个持续观察。

  头点朱砂的黑颈鹤,在西藏又被称为黑鹤或仙鹤,是鹤类中唯一生活在高原的种类。藏族人自古以来就将这种体态优雅的鸟类,视作高原吉祥之物,日常生活中基本不会去干扰它。但由于高原环境恶劣,黑颈鹤自身繁殖能力较弱,长着蓬松长尾的黑鹤种群数量一直不大,因此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名录。据观测统计,整个繁殖季节,青藏高原能见到的黑颈鹤才1000只左右。

  台孜村外有一个小湖,湖水清浅湛蓝,湖岸生长着一兜兜钢针般硬朗的黄茅草。脚踩上去,脚底顿时硌得咯吱咯吱响。对面湖洲上,两只黑颈鹤悠闲地站在浅水处,并没有像附近的赤麻鸭一样急于觅食,而是时走时停,其中一只不时停下来,认真地用嘴梳理自己一身漂亮的黑羽。它们一会相向缓行,一会又各自背过身去,伫立在晨风中,似乎就只为享受这一天中的好时光。

  波勇希望能拍到黑颈鹤这时期的特殊繁殖羽,蹲在湖岸半天没动。杨畅在不远处拍视频。也许是闯入的生人气味,突然吸引了湖岸成千上万的黑蚊出动。空中嗡嗡之声不绝于耳,一只只身长1厘米左右的大黑蚊见人就叮,即使头戴帽子围巾全副武装,仍不免中招。正在工作的科考队,很快陷入蚊子的重重包围圈中。一张手,空中立马掉下一串,而且有两只还正在交配。

  一刻钟后,两只闲逸的黑颈鹤忽然一起仰起脖子,对着天空大叫。科考队还以为接下来雄鹤会表演特殊的求偶舞姿,没料到它们突然快跑几步,双双向着远处的雪山牧场翩翩飞去。待科考队再次来到这里时,这两只黑颈鹤已经将巢筑在了湖中央一处浅滩上,它们依旧不慌不忙,正轮流蹲守在窝内耐心地等待小黑颈鹤的诞生呢。

  高原的春天虽然来得较迟,但茫茫原野已经开始在苏醒,一切显得生机勃勃。两列雪山夹峙的琐作湿地里,藏族农人们赶着两只牛轭上插着鲜红装饰的牦牛辛勤犁地,女人们背着肥料往地里抛洒,青稞快要下地了。水量越来越充沛的朋曲河里,两只赤麻鸭发生了一场激战,羽翅相搏,拍打得水花四溅,从水里一直打到岸上,直到其中一只垂头落败,黯然离去。另一只雌性赤麻鸭则始终静立一旁作壁上观。

  “虽不排除抢食关系,但眼下属鸟类繁殖季节,估计争夺配偶的可能性更大”,王斌边拍边说。河里的赤麻鸭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战争中,丝毫没有顾及河岸上同样旁观的科考队员。在西藏,人与野生动物间的距离无疑是最近的。

  再往湿地里走,天空中又是一阵热闹。原来五六只一起出行的乌鸦群中,有一只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闯入了老鹰的领域。离得较近的一只老鹰猛地斜刺里飞出,毫不客气地向闯入者率先发起攻击,转瞬之间,另一只老鹰也从稍远处加入战团,前后夹击冒失者。在两只老鹰的凶猛攻击中,这只倒霉的乌鸦落荒而逃,其它群鸦尽散。“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乌鸦落败”,王斌笑道,由于保护得好,在西藏,猛禽是国内种类最多的区域之一。

  杨畅用摄像机记录下了湿地里的战争。当天下午五点,当科考队再次在琐作湿地边缘见到黑颈鹤时,它们居然排着长长的队伍、一条黑线似的沿河排开。“一共三十七八只,而且还有幼仔”,科考队悄然接近,只要在百米范围内,它们多不会受干扰,只见这些黑颈鹤不是在迎风小憩,就是在慢慢踱步、悠然觅食。其中一只还难得一见地殷勤起舞:细长的脖子前后伸缩,两只乌黑油亮的长翅羽扇般轻柔拍打,舞步是如此地轻快华美……作完观察记录,王斌忍不住揉了揉双眼,“太累了”。苍茫的高原视野虽开阔无遗,但全靠眼睛成天雷达般扫视,也确实难受。

  天气渐渐转暖,如同夏天女孩的短裙,希希夏邦玛峰的雪线一天天悄然收缩。大队大队的旅行者车辆在色龙保护站前的公路上排起了长队,他们中大部分是外国登山者。对珠峰保护区而言,一年中最好的旅游季节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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