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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最佳环境报道入围作品:观音山,在一处慈悲地目击不慈悲事件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21日12:41  潇湘晨报 微博

  推荐说明:工作室2011年10月蹲守邵阳观音山候鸟迁徙道7天8夜,发出《我们是如何杀死一只,千万只鹭鸟的》图文及现场视频,报道观音山打鸟的严重现象,直接促使湖南省林业厅为此进行专题现场办公、督导,并入选湖南十大环境事件。

 

  文章标题:观音山,在一处慈悲地目击不慈悲事件

  作者:马金辉

  发布时间:2011年10月24日

  来源:潇湘晨报

  2011年9月18日夜,当永建骑着他的“铃木豪爵”带我上山时,我想他的心情是矛盾的。此前一天,永建在手机短信中给我描述:“(观音山)候鸟过境已达高峰,前天和昨天晚上所打的鸟至少都有两三吨重!一个灯就能打七八麻袋!”自己“不打鸟”的永建说,他认识的当地人中少有不打鸟的,“包括我老爸,也打过两次,劝都劝不住”。

  永建是一年前我在观音山认识的当地朋友。那时,省林业厅“关于禁止猎捕野生鸟类的通告”刚刚发布。因为一改过去多“行政处罚”到“猎捕20只都将予以刑事立案”,该通告被认为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那一夜,小雨一直没有停歇。永建的摩托车沿着我印象中的路径行进,这是八九年前刚刚修通的毛坯路,不时的侧滑让他骑得十分小心。在一处僻静的山坳,永建停下摩托车,“只能送你到这了,前面有灯的地方就是打鸟的地方”。说完,他递上一根当地人打鸟通常会用到的竹竿,掉头走了……

  初上山  尽管鸟少,射灯光柱依然成片状罗列

  “哇-哇”的引鸟录音从入夜响至凌晨,甚至经夜不歇

  位于雪峰山脉东缘、涟邵盆地间的观音山,处新邵、新化、隆回三县交界地。尽管这里“七山一水份半田”,是全省三个人平均耕地最少的区域之一,但在当地百姓的口中,这里却是一处有着神灵的温暖地。

  “从隆回方向看这座山(西南方向),就像是观世音菩萨坐在莲花宝座上”。一年前,55岁的新邵县龙溪铺镇卓笔村村民彭映山这么形容观音山。在乡间,“察世间疾苦”的观世音菩萨是阿弥陀佛座前的上首菩萨,大慈大悲,普救世间疾苦。在百度搜索“观音山”,我国至少有十个省份存在同样的地名。

  这里的观音山其实只是南北延伸的天龙山系间,一座海拔不过1000米的山头。随着过去的茶盘印林场的撤销,这处属奥陶系的花岗岩岩体上已没有高大的乔木,多是灌丛。但“娘娘洞”、“神仙函”等过去的老地名,却连同观音山留了下来。

  9月18日夜,和永建告别后,我扛着他为我准备的竹竿向灯光密集处走去。

  这并不是一个打鸟的好天气。浓雾中,手电筒照出的光亮里雨线密集。从雨线倾斜的程度判断,那晚山上的风力已达4-5级。射灯集中处,位于距离观音山约2公里的茶亭界(蔡峪岭)下的山坳。这是附近村民“打返山”(当地打鸟人俗语。刮北风,灯多设于茶亭界南坡,“打返山”;刮南风,灯多设于观音山北坡,“打顺风”)的地方。

  站在由五六盏射灯前后排列而形成的灯阵上方,看不见山坳里的人影;也看不见因能见度低紧贴山脊飞过茶亭界,在灯光的吸引下而折返的鸟群。这是一个安静得让人心生疑笃(?)的梦境。在这个有灯火却朦胧的梦里,除了风雨声,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这也是一个有关进退的梦。在毛坯路一个转弯处,有身披雨衣、手持竹竿的人影,独对射灯光柱所及满是雨线的夜。听见有人走动,“人影”回头打量,然后躬身调整射灯的投射方向,只是不说话。

  “雨下大了,这里好打吗?”见我不是本地人,“人影”不作声。“观音山那边有人打吗?今天晚上就是买,我也得搞些鸟下去。”我以打鸟人的身份自说自话,转身准备沿毛坯路继续往前走。

  “那边你不用去了,我刚从那边过来,没有鸟”。“人影”终于说话了。他是观音山北坡下的龙溪铺镇中源村人,此时正在犹豫是不是下山。山坳中的那五六盏灯,“估计是长古岭、腰鼓岭的,今天新化的人没有上来”。最后,“人影”好心地告诉我,“你那个光(手电)不行,今天鸟少,你在山上也是白搞”。

  后来打听得知,那晚连同19日、20日两晚,有近一半的打鸟人都“白搞”了。通过朋友介绍,在观音山我以“想买一批羊到城里卖”为由借住在了兆国的养羊场。这个放弃城里工作,回家养羊创业的大学生也不打鸟。“说来也奇怪,你上来这几天鸟好像比前些日子少了很多,打鸟的人也少了”。

  尽管鸟少,但每晚在兆国的养羊场,都能看到射向夜空的道道光柱或左或右成片状罗列。左手是茶亭界,右手是观音山。用来引鸟,“哇—哇”不停的鹭科鸟类叫声录音,从入夜响到凌晨三四点,甚至经夜不息。

  蹲守中  但凡有候鸟受灯光影响,飞向射灯

  从谷底至山顶密布的竹竿阵让它们难有生还可能

  9月21日的阳光证明,前几天的“鸟少、打鸟人少”都是天气的缘故。

2011年9月21日,蹲守期间打鸟人数最盛的一天。远望观音山,山上探灯扫射,让人有疑惑:这是平日里鲜有人迹的山间?  2011年9月21日,蹲守期间打鸟人数最盛的一天。远望观音山,山上探灯扫射,让人有疑惑:这是平日里鲜有人迹的山间?

电瓶与探灯,在观音山打鸟人所使用的灯具中,这是较为简易的一种。在这里,还出现过由一排四个灯泡组成的探灯阵  电瓶与探灯,在观音山打鸟人所使用的灯具中,这是较为简易的一种。在这里,还出现过由一排四个灯泡组成的探灯阵

    那天从下午4点26分,第一辆新化牌照的摩托车经过养羊场开始,至晚9点,已有近百辆摩托车翻过茶亭界驶向观音山,外加两辆汽车和步行上山的打鸟人,保守估计,那一夜至少有300人出现在了观音山。“这不算多的,都不到人数最多时候的一半”,晚上要在羊场守夜的兆国事后说。

  给摄影设备做了必要的伪装,我扛上竹竿跟着一对上山打鸟的爷孙向观音山走去。每走上一段,我们都得停下来,竖起竹竿以躲避过往的摩托车。爷孙俩来自观音山东坡的长古岭村。爷爷说,用射灯打鸟是近三四年才出现的“新形式”,“过去都是用松明火把的,只在茶亭界打。在观音山打鸟,是路修通以后的事情”。老人评价,“还是用探照灯好打些,打的人也多。去年在观音山,最多的一晚上就打了11麻袋”。

  和上山打鸟的大多数人一样,老人也知道打鸟“政府要抓的”,但“警察上山抓人的情况并不多见”。尽管白天在田里打了一天稻谷,老人后来还是没拗过好奇心强的小孙子。“在家里反正也睡不着,我就是想上来看看”,老人10岁的孙子说。

  大约一公里后,我们到达观音山下。进入视线的射灯远比从羊场看到的要多。甚至,观音山北坡,一条叫竹子漕的沟冲都被安放上了排排灯光。不时有射灯越过低处的人群向谷底打来,抬头望,光源多位于观音山顶部和山腰。光亮总是一晃而过,但足于照亮失却灌丛的谷底平坦处,那里已停满了归属新邵、新化两县的摩托车。

  无风的山谷间,间隔时长固定的引鸟声一声紧似一声。有衣着单薄的打鸟人开始燃起火堆,抽烟或吃一罐八宝粥,只是竿不离手。间或,有稍显沉闷的鸣叫自空中传来,这是候鸟过境的信号。每当这时,大家都齐刷刷地仰脖在夜空里搜寻,然后“啪啵啪啵”(当地对夜鹭、池鹭等中等体型鹭科鸟类的俗称)或者“呀乌呀乌”(当地对牛背鹭等中小体型鹭科鸟类的俗称)地评说一气。

  在几束强光的同时照射下,错失方向的鸟群飞向的人群没有时间评说。这是山坡上某一盏或几盏射灯的所在。灯后的三五人纷纷起身,持竹竿相错而立,眼睛里只有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飞鸟。30米、20米、10米……往往不及飞鸟发现自己的错误,就有竹竿带着啸声生猛地抽下。

  有白鸟在竹竿的击打下呈直线生生落地,甚至没来得及一声哀鸣。也有白鸟躲过了第一轮错乱的竹竿阵,却在惊慌失措中飞向了下一组射灯群……伴随着竹竿的落下,总有一两个黑暗的身影冲出竹竿阵,向着并没有光亮的灌丛纵身猛扑。待到有白色物体被从灌丛中擎起,新一轮的评说又起,“是鹭鸶,鹭鸶(当地人对中白鹭、苍鹭等中大型鹭科鸟类的俗称)!”“你急个卵,等飞近了再打”,那是打鸟人在数落没经验的同伴。

  沿两个人不能并排而行的山路上行,愈靠近山顶,行走愈发艰难。沿山路分布的人群、探灯、蓄电池和竹竿阻隔道路。有时候,不得不依靠鸟群飞来,人群松动才能通过。不论置身何处,人声、竹竿击打的啸音,还有来自空中的鸣叫不时从不同方位传来,只有在这时,我才理解村民口中的“比赶集热闹点”是怎样一种情状。

  第二天,有消息说前一晚打的最多的是“3麻袋”,这至少是50只候鸟的体积。

2011年9月23日凌晨,在湖南省邵阳市的观音山,山雾轻薄,有打鸟人支起探灯碰运气。但还是有池鹭朝探灯飞来,甚至不用竹竿,属于它的迁徙就提前结束了。  2011年9月23日凌晨,在湖南省邵阳市的观音山,山雾轻薄,有打鸟人支起探灯碰运气。但还是有池鹭朝探灯飞来,甚至不用竹竿,属于它的迁徙就提前结束了。

  尾声  一些人上山并不以天气为依据

  甚至不受偶尔才会有的执法行动的影响

  9月23日,晴天之后的阴天。我再次沿那夜上山的线路向观音山的山顶爬去。

  2公里外的茶亭界(海拔853米)逐渐清晰,这是一条与观音山背靠的大形山有着同样走势的小山脉。南北延伸的两条山脊间,是养羊场所在的“黄牛寨”和“大脑盖”等地势稍低的小山头。这2公里就是有薄雾的夜晚,作窄面迁徙的候鸟南北迁飞的区域。

  与夜晚的灯火人声不同,白天,这里只是黑山羊和普通鵟的孤寂世界,与湘中山地其他坡谷并无二致。只是,因人为踩踏变得稀疏的处处灌丛,和裹杂在瓜子壳、矿泉水瓶和熟食袋间的全白,或带乌黑羽毛的片片断翅,透露着此地的异处。

  这或许是这座叫观音山的山头最为不堪的一面。

  湖南师范大学脊椎动物学教授邓学建说,选择夜间作窄面迁徙的候鸟多为中小体型的白鹭、苍鹭、夜鹭、池鹭、牛背鹭等。为避开天敌,这些选择夜间迁徙的候鸟以月亮、星辰和山脉为导航参照。在没有天空参照物和不见地面参照物的情况下,候鸟容易受灯光影响而落入杀鸟人的圈套。

  在雾霭、风力风向等气候因素的影响下,至9月25日我下山前的那几夜,过境候鸟并不结群,且大多飞行较高。观音山上再没有出现过像21日那样的打鸟高峰。但天气,或许一直不是某些打鸟人上山的依据。

  肖林几乎每晚都会上山。这个村民口中的“打鸟专业户”,“几乎不用睡觉的”。23日夜24日凌晨,就在观音山与茶亭界之间的毛坯路上,这个在观音山有名的打鸟人甚至没用竹竿,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就往自己的麻袋中塞进了6只中白鹭2只池鹭。

  按当地“啪啵38元一只”、“鹭鸶一只过100元(活体)”的“市场价”,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肖林就有了将近800元的收入。而“专业户”们一晚上在山上的时间远远不只2小时。

  尽管自己不打鸟,但每晚总有相熟的打鸟村民来兆国的羊场小坐,或者寻找打鸟用的竹竿。相处时间久了,大家并不忌讳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说起有关打鸟的话题。

  按大家的说法,对于大部分偶尔参与、且打的不多的人来讲,主要是“自己吃”或者“给人送礼”;而对那些打的多的人而言,主要意图则是“卖钱”。“只要能把鸟带下山,收鸟人(以冷水江、新化等地的人为主)的电话会主动打到你那里。你有多少,别人就收多少。”

  正是由于“不愁卖”,几乎所有的打鸟人都梦想着自己能多打一些。毕竟一晚上就能有近千元,甚至几千元的收入,在这个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2893.78元(2010年)的山区,那意味的是,实实在在的,比别人更好的生活。

  “你们真的就不怕抓、不怕被判刑?”

  “哪个不怕抓。9月初新邵县森林公安上山抓人,尽管不少人都事先得到消息跑了,但还有一部分人没来得及跑。那家伙,探灯、电瓶不要了,摩托车也不要了……都没命地往山上跑。尽管来抓的那些人不到12点就下山了,但一些人怕到什么程度,直到第二天天亮了才敢偷偷摸摸地下山。”

  遗憾的是,在打鸟最盛的时节(秋季,白露至重阳),当地执法部门(新邵、新化)上山的次数并不多。

  9月28日晚10点51分,我在长沙收到永建的短信,“今晚有行动,在抓人”。这是今年秋天,当地执法部门的第二次上山执法。自称对当晚行动早有耳闻的永建,在5分钟后又发来短信,“你也举报下,要他们继续往观音山这边抓,这边蛮多!希望收网多的!”

  近半小时后,在我联系当地执法部门的过程中,永建的电话却打了进来,“他们已经撤了”。我问执法之后山上的情况,永建很平静地说,“那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下山后,目击情况已及时报送相关主管部门,文中人物除彭映山外都为化名)

区域位置图区域位置图

  [地理坐标]

  观音山位于邵阳市新邵县龙溪铺镇境内,经纬度坐标N27度31.680分 E111度15.222分,海拔不足1000米。北与新化县维山乡,西南与隆回县高坪镇毗邻,为雪峰山脉东缘的一处三县交界地。在当地,有“春分飞百鸟,白露鸟团圆”、“重阳不打鸟,一年就过了”等民谚流传。每年白露至重阳,是南迁候鸟在观音山的集中过境时间。

  [手记]

  候鸟对当地村民到底意味着什么

  对我而言,最为沉痛的一击也发生在打鸟人数最多的9月21日晚。

  当时,我结束一个角度的拍摄后从山顶附近一处射灯稀疏的灌丛起身,回到上下山必经的小道上,却恰好置身于人员最为密集的区域。在那里,我的每一次驻足都会引起先到者的侧目,这是一种无言的警告。

  在观音山,打鸟人多抱团分布,一盏射灯或许就是一家人,要不就是手足兄弟。在打鸟风盛的这几年,观音山每年都有因争一条田埂宽的地方而起的纷争,甚至是流血冲突。人影、射灯、竹竿连缀成线,我只得不停地在道道障碍间侧身而行。

  扛着竹竿、带着正在工作中的偷拍设备,这是有难度的行走。突然,有“打!打!”声起。抬头,我看见一只白鹭连续躲过了两处的竹竿击打后,却选择贴近小道,向着我所在的位置冲来。这是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尽管还没有想好怎么办,我却本能地迎着飞鸟挪开了步子……只是,还有比我先到的,那是临近的打鸟人手中的竹竿。

  这是非常沉闷的,“咚”的一响。没等我看清应声落地的白鸟,冲上来的打鸟人已经死死地抓住了鸟的脖子。其实,这已经是一只不能再动弹的鸟,但抓它的手却是那样的用力。

  这是一只庄稼人的手,白天它或许还在田地里抽打成熟的稻禾,或者抚摸自家新生的牛犊,但入夜,它却成了杀鸟的利器。我无意去攻击这只手的主人,在那晚的观音山,这样的手与主人不能尽数,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人性的瞬息变化。

  动物界的生存法则向来是要命的法则。只是鸟类与人类之间,并不必然存在共存的冲突因子。所以,对于这种人性的裂变,我们只能换个角度去理解。一只白鹭对这只手的主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或许,它只是一盘高蛋白的下酒菜;或许,它就是孩子手里的一本课外书;或许,它是家里的油盐酱醋;也或许,它就是人情纷扰的现实世界里更好的发展机会……如此类推,我们会发现在经济还欠发达的山区,一只白鹭可以换作很多种实在的物件。况且,自古认为“法不责众”,既然张三打得,李四也打得,我不去打,只会被认为是憨和懒。在乡间,“憨与懒”是对一个人最恶劣的评价。

  那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我想,这并不是一个难于找到答案的问题。

  一处杀鸟地从“乱”到“治”可能的途径

  10月24日,入冬前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

  经过长距离迁徙,在洞庭湖越冬的候鸟正陆续到达。洞庭湖以南,过境候鸟却与“不对称马蹄形”里的秋天一道步入尾声。

  匆匆不觉间,从观音山下山已有一个月。城市里人声纷杂,但观音山那“哇-哇”作响的引鸟鸣叫,像魔咒,在脑海中来去皆无征兆。突然间发现,我对频率相近的声响也失去了免疫力,但凡耳边有这种声响,心脏不免收紧,有抬头望天的冲动。

  我想,这是观音山给我的印记。

  杀鸟乱象的“乱”与“治”,“关键还是政府(监管部门)得提高认识”

  用省林业厅野生动植物保护处调研员王国平的话说,观音山是新近才发现的杀鸟地。尽管观音山“打鸟”由来已久,但我理解王国平的话。相对于过去经常被媒体提及的杀鸟地,如隆回、桂东、炎陵等地,观音山打鸟盛行只是去年才开始见诸报端。

  10月9日,王国平在看了湖湘地理从观音山采集的图文资料后,语气坚决地说到,这是当地执法部门的宣传不够,执法力度不够。“你就抓他几个,判他几个,你看还有谁敢上山打鸟”。随后,由省林业厅派出的督察组开始奔赴打鸟风盛的新邵、新化、蓝山等地进行现场工作督导。

  就在同一天,新邵、新化两地的森林公安在观音山进行了一次联动执法。这对于新邵县主要监管部门,县森林公安局而言是今年的第二次上山执法。县森林公安局政委孙三喜说,“我们工作的难点是取得副证,也就是在抓到人的情况下也能拿到他们打的鸟”。因为“取证困难”,新邵森林公安今年前后两次上山执法,更多的是宣传和制止。“工具收了不少,人虽抓了两个,但也只能是拘留、罚款,然后放人”。

  对于上山执法的难处,桂东县林业局副局长朱定友也深有体会,但他的工作并没有由此止步。

  “千鸟鸟道”桂东县,处罗霄山脉中段,是过境候鸟在我省南北迁飞的东线。过去“杀鸟”在桂东也比较普遍。“就像林木比较好的山头被分到农户,那些比较好打鸟的山头也被农户分户包干,当地叫鸟堂。历史上,各家鸟堂有着明确的界限,就像责任田一样,分毫必究”。在候鸟过境的两个季节,桂东县林业局除在现场张贴禁捕通告、树立宣传牌外,还在电视台滚动播出图文信息。

  “就是造出一种声势。对当地百姓而言,就是要让他们形成‘这鸟不能打,打了森林公安要抓’的认识;对那些打鸟娱乐的政府机关工作人员而言,也要让他们觉得做这件事脸上无光。”为了营造这种声势,朱定友说在候鸟过境的时节,桂东县森林公安每周上山展开一次专项执法。对市场、饭店的清查几乎每天都要进行。

  “总体而言,通过这些年的治理,打鸟在桂东基本被遏制住了。说实话,我觉得这个事情的关键还是政府得提高认识。要转变老百姓的认识,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朱定友说。

  打鸟好手自称“人到中年万事休”,现在对这事“基本想都不想了”

  10月19日,在桂东县过去的两个著名打鸟地之一,增口乡金兰村上铁山,61岁的李本春正忙于培育厚朴苗。自称“人到中年万事休”的李,相对于一年前很少再提他造出的2380亩厚朴林,倒是对他“实验性”种植的反季节萝卜“春不老”一再说起。同样被他津津道出的还有,他从猎人手里收回来的两头小野猪,如今已长得膘肥体圆,“足有200多斤了”。

  这些都是做了爷爷的李本春欢喜见的事情。除了植树造林,7岁就随父母上山打鸟的李本春过去还是打鸟的好手。“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对这事基本上想都不想了”,李本春没办法回忆起自身变化的准确时间,但从1987年就把家搬到上铁山的他,却完整地说出上铁山打鸟从“乱”到“治”的全过程。

  “差不多是从七八年前开始,打鸟的人就少了。过去,我这屋后的山头那是一夜的红光,拉起的纤网一张接一张的”。那天,在上铁山海拔1596米的山顶,一处失去屋顶的打鸟窝棚,敞口对着湘赣边地的沟谷。李本春说,“这是7月份有人偷偷摸摸上山搭起来的,在被县森林公安砸毁后,今年就再也没见打鸟人上山了”。

  在观音山西南向,直线距离约30公里的隆回县屏风界打鸟坳,过去也是一处远近闻名的杀鸟地。十年前,这里设立了鸟类观测站。2002、2006年在全国鸟类环志中心的指导下,这里都曾有过鸟类环志活动。七年前,打鸟坳所在的大水田乡太源村成立了“护鸟队”。每年10月,是这个“省定贫困乡”的“护鸟月”。

  大水田乡副乡长李传和能说出南北迁徙的候鸟在体型上的差异,“4月份的候鸟比较廋,10月份的比较结实”。有感于候鸟“能飞到吐血”的李说,“每年10月的宣传、教育,是我们的固定制式”。每到候鸟过境的季节,“每晚都有2人专职去守”,太源村村支书、村“护鸟队”队长蔡菊花这样告诉湖湘地理。如今,过去的“杀鸟地”屏风界已是省级候鸟自然保护区,成为过境候鸟南北迁徙的安全通道。

  10月21日,王国平告诉湖湘地理对观音山杀鸟乱象的治理方案,“由省厅拨出专款在新邵、新化两地建立两座鸟类观察站,并划拨经费以维持观察站的日常运转。”孙三喜也说出了他的计划,“今年年底前,观音山的观察站就要建起来。往后每年候鸟集中过境的3个月时间里,我们会派出民警上山值守。另外,我们也将拨出一部分经费,联合当地村支部、村委会,开展宣传、教育工作。”

  巧合的是,就在当晚有媒体报道,飞抵洞庭湖的候鸟也不安全。有杀鸟人跟随南迁的候鸟一路网杀直到越冬地洞庭湖。尽管这一捕鸟团伙现已落网,但可想而言,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迁徙通道安全”对南北迁飞的候鸟们而言还会是一道坎。对于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地图]

  候鸟在迁徙过程中以地形,尤其是以山脉为迁徙坐标的习性,决定了我省洞庭湖以南,西边的武陵山脉、雪峰山脉,和东边的罗霄山脉,成为来自内蒙、华北平原,甚至是西伯利亚候鸟的迁徙线路。除位于雪峰山东缘的新邵县,在位于雪峰山东南缘、衡邵盆地西南部的新宁县,位于南岭的“湘南门户”永州市蓝山县,还有越冬地洞庭湖都有“打鸟”行为的存在。

  [声音]

  郑悟杰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绿源环保协会副会长

  绿源环保协会成立已有9年,但有关候鸟保护的项目是今年才开始的。今年7月份,我们协会的14名志愿者,联合湖南第一师范绿色沸点环保协会、上海华东师范大学03环保协会在新宁县七星桥村进行了7天的调查。

  尽管调查已经过去3个月了,但对有些事情我还真有点难于释怀。

  首先是那边的村民,其实他们没有太多的恶意,只是觉得这是一种像钓鱼一样的娱乐方式,好玩。总之,他们每次说得都很麻木。其次是那边的监管。那地方,不是政府管不到,只是他们不重视。我们那个点(东岭林场)就在崀山边,夫夷江也在那里,当地人以前常麻鱼,后来有了一支崀山执法大队,那里麻鱼的现象基本杜绝了。但他们只管这个的,不管打鸟。

  彭映山  新邵县龙溪铺镇卓笔村村民,上山打过鸟

  观音山打鸟的问题其实就是“天高皇帝远”的问题。政府如果重视,多搞几次行动,老百姓是不敢上山的。毕竟,绝大部分老百姓还是听管。相对于去年来讲,今年上山打鸟的人要少一些,这主要还是9月初政府那次行动的效果。

  蒋勇  世界自然基金会(WWF)长沙办公室主任

  秋季从湖南过境的候鸟来自于湖南的大北方,这就包括西北面含新疆,正北面的内蒙、黄河流域等,还有东北面的东三省、西伯利亚等。

  因为利益群体和终端需求还在,所以从民众意识这块来讲,不光是湖南其他省域也差不多。所以往往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个点上打住了,另外一个点又会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某一地主管部门的“失职”我是理解的,因为问题出现后,他们需要一个反应期,来调整人员和工作部署,如果没有上级部门的压力和媒体监督,他们自然会松懈。

  联系洞庭湖的情况,每年都有从内蒙、新疆一路跟过来的打鸟人出现,其实这是对候鸟整个迁徙线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WWF长沙办公室是项目办公室,不是区域办公室,过去我们的项目更多是围绕洞庭湖、鄱阳湖等地域的湿地和生物多样性保护展开,现在我们也把湘江流域纳入进了我们的关注范畴,我想以后从保护流域生物多样性的角度出发,联合本地的鸟会,在公众宣传等领域我们会有更多的作为。

  撰文/摄影  马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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