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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记者存在群体焦虑与个体浮躁现象

  调查记者的群体焦虑和个体浮躁

  这组报道最初的设定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在刊发的前两天,其中一位采访对象要求关于他的报道内容不要发表,反复沟通,无果,他的态度非常坚决。这是当代中国最著名的调查记者之一,熟悉采访、报道流程,接受采访却又临阵拒绝刊发,熟悉他的人也说,“有点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报道的内容又让他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场风波?以至于他说,有时候支持和声援也是一种伤害,他不想再次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我们只好尊重他的个人意愿。尽管此时他在公共渠道发布的消息都显得风平浪静,但在表象之下,没有人真正清楚他正在承受怎样的压力,才会这般欲言又止。

  在他之后,出于“不给当事人惹麻烦”的考虑,我修改了其他稿件,淡化了一些矛盾冲突,希望那些选择的差异、价值观的分歧,不要太打眼。

  消息在传播中不断被削减,最后只剩下“胜利”二字,不止新闻如此。

  追求理想

  还是接受现实

  排除困难、历经辛苦做出来的调查,却在付印那刻被撤下,甚至已经印好的报纸重新被打成纸浆,每个调查记者都有过这样的遭遇,不止一次,仍将继续。

  说起这样的事情,杨海鹏已经没有一丝火气,入行20年,辗转多个媒体,他经历过被撤稿、被怀疑、被出卖:“我能容忍所在单位因为自身安全的压力放弃我的稿子,但不能容忍利用我的工作与内幕关联方进行交易,更不能容忍出卖我的线人。”

  谁都不喜欢恐惧和失望,但做调查记者不仅要时时面对,更被外人误认为他们天生能够承受并化解这些负面情绪。多年前,因为线人被出卖,杨海鹏愤而离开那家在很多记者心目中如“神殿”一般的媒体。此后,他的选择有点自我放逐,在上海某市场报写写美食,写写软绵绵的特稿,据说也干得很开心。但最终他还是回到了调查记者的道路上,继续在矛盾的心情下作业。

  有同行指责杨海鹏“上海市侩”,他笑笑,说自己的职业操守就是“争取模范遵守《小学生守则》”,能做到的人都是“真英雄”,他只是争取能做到几条,在“利他”和“利己”之间寻求平衡,在工作中寻找快乐。无论杨海鹏是否“市侩”,但至少他在新闻理想与社会现实之间找到了一种自我平衡。

  按照张志安的说法,每个人身上都有悲悯之心,而常常身处矛盾焦点的调查记者们有一种强烈的集体悲情,进而陷入群体性焦虑。高对抗性的工作,职业声誉和实际生活间的冲突;了解到真相,却无力作为,由此造成的个人道德的压力;说出事实还不够,还要防备“后遗症”,防备关联方无休止的缠斗,阻挠正常工作……并不是每个调查记者都能长期承受这种焦虑。

  开始采访之前,我与几位资深调查记者闲谈、攀关系,希望能获得指导,他们多数已经离开市场化媒体,回归体制内。“累!”回忆曾经的调查生涯,几乎都是这个字,尽管对过往的报道津津乐道,尽管持续关注着那些仍在调查一线奋战的同行,但他们自己并不打算重回战场。

  或许正如一位资深调查记者说的:“我们并不缺乏新闻理想和追求,但我们缺少对新闻现实的认识。”一个优秀的调查记者,需要热血和理想的支撑,更需要理性、清醒地认识现实,否则他的职业路无法长久。

  做一个侠客

  还是做职业新闻人

  虽然顶着“名记”的光环,虽然因调查记者的身份自豪,虽然以自由记者期许,但他们实际上仍是所在媒体法律意义上的“临时工”,有着很高的流动性。

  在我采访的几位调查记者中,杨海鹏和陈小莹的职业满意度算是比较高的,某种程度上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是上海人,家在上海,又主要在华东一带活动,所以心理上没有那么强烈的漂泊感。但多数调查记者没有这么幸运(我不知用幸运来形容是否恰当),按照张志安的调查结果,有50%的调查记者实际工作所在地在北京、上海、广东,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并非当地人。

  “我也想安定,但安定并不是想要就能有的。”欧阳洪亮说,处于高风险作业中的调查记者希望被认可的愿望更强烈一些。对多数调查记者而言,他们背井离乡,在工作所在地没有户籍、没有编制、没有住房,不是在新闻现场就是在办公室,对所处媒体的依赖,不仅是经济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对记者来说,能与报道获得肯定的满足感相比较的,竟是,在参与突发性事件的报道的过程中,完成稿件以后,若有人振臂一呼:走,吃饭去!必是一溜的房门打开,熟悉的、不熟悉的,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去撮一顿。“那是一种归属感,尽管你对一张桌上吃饭的人未必完全认同,甚至观点相左,但大家都是同行,觉得亲近。”对调查记者来说,大多数时候他们都需要“孤军深入”,难得相聚,再内向的人,也不会抗拒这样的集体生活。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群体互相倚靠,通过取得互相认同来获得精神层面的满足。

  大概是因为这样,常有人将调查记者视为“游侠”,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快意恩仇,但实际上,这种纯粹游侠式的人物在调查记者圈内并不那么受到认可。“把自己当大侠很危险,以为勇气可以解决一切,一旦受点挫折就互相抱怨、指责环境,调查性报道触及利益团体很容易遭到挫折,这种时候需要勇气,更需要理性和智慧。”陈小莹说,现在已经不是荆轲、樊哙式的游侠时代了,新闻人需要更专业、更职业化,忠于职守,坚守底线,能做到就很不简单。

  新入行的调查记者特别容易浮躁,而资深的又特别难以摆脱焦虑,这是调查记者圈子里一对奇怪的共生体。尽管在前辈们的经验、教训之下,新生代的调查记者们开始更加注重对技术、工具、环境的理解和认识,但他们所处的新闻机构特性并未发生改变,浮躁和焦虑不会消失,他们能做的只是不被这种浮躁和焦虑所挟。

  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虽然浮躁和焦虑情绪的蔓延让人为调查记者的职业前景担忧,但也有人认为,这为新闻业的变革提供了契机,推动着调查记者的职业化,它至少告诉我们可以往哪个方向不断努力。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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