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方周末记者 陈一鸣

　　2011年8月9日、10日，全国广播影视局长在西安开了两天座谈会。此后，各省级卫视的娱乐节目但有风吹草动，媒体和网络都一致惊呼，“限娱令”来了。

　　湖南卫视的《天天向上》、《快乐大本营》开始重播往期节目；《快乐女声》因直播超时、早播被警告；新版《还珠格格》因为太长被要求“瘦身”。浙江卫视声称已邀庾澄庆参与《非同凡响》，东方卫视宣布香港艺人张文慈参与《舞林大会》，这两人却都没有如期出现。江苏卫视则相当肯定地宣称，自己的王牌节目《非诚勿扰》属于“生活服务类”，不算娱乐。

　　“限娱令”这个业内简称，指的是广电总局历年来针对卫视娱乐节目颁布的限令。比如省级卫视的选秀类节目“原则上每年不超过一项，每项活动播出时间不超过两个月，播出场次不超过10场，不得在黄金时段播出，每场播出时间不超过90分钟”、“电视剧一般不能超过30集(四大名著及其翻拍除外)”等，总共10条。

　　传闻即将颁发的“加强版限娱令”，会从10条变成16条，增加了“17时至22时之间，娱乐节目每周播出不得超过三次”、“邀请港台嘉宾需严格报批手续”等等。8月31日，光线传媒、电广传媒、中文传媒三只传媒娱乐股票各自跌去近5%到近6%。

　　各省级卫视视为经营王牌的娱乐节目，是像重庆卫视那样彻底消失，还是寻找转型方向？

　　浙江卫视：我们是主动戴上镣铐

　　8月末，在北京举行的“中国蓝三周年”论坛上，浙江卫视新推出的娱乐节目《中国梦想秀》得到中央主管部门官员的赞美，浙江省委宣传部官员更是高调宣称，《中国梦想秀》将成为中国娱乐节目转型升级的一个典范。

　　这档节目模式源于英国热门节目《就在今夜》，为最普通的百姓圆一个舞台梦，并邀请明星给他们当“绿叶”。陈奕迅、韩庚、章子怡、著名歌唱家戴玉强、国家拉丁舞舞蹈队等众多明星都曾加盟“梦想秀”。

　　已被视为“梦想秀”的形象代言人的“保洁叔”王世金，原来是沈阳建筑大学12舍的保洁员。49岁的王世金在电视上看到一群中国老太太模仿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随口说自己能比她们跳得好。女儿不信，王世金却当真开始苦练，一来二去跳出了模样，大学生们就把他跳舞的视频发到了网上。“梦想秀”看过视频，循踪而至。

　　编导卢鹏对“保洁叔”的第一印象是个“一事无成却坚强地生活着的中年男人”。交谈中，王世金低着头告诉卢鹏，自己左眼几乎失明、先天性耳鸣，早年生意失败，现在当保洁工的月收入仅900元。

　　在第一季《中国梦想秀》第三期的舞台上，王世金迈着杰克逊的太空步闪亮登场，韩国飞龙舞蹈团全程伴舞。舞蹈结束，全场欢声雷动。节目播出后，再次见到卢鹏时，王世金开朗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目前，沈阳音乐学院已聘请王世金为校工，他还得到一张听课通行证。2009年，英国剑桥大学就曾经向一位清洁工授予硕士学位，以感谢他为剑桥这座城市所做的杰出贡献。援引此例，沈阳音乐学院南校区授予“保洁叔”王世金现代舞特殊学士的荣誉称号。

　　“下水道帕瓦罗蒂”邢健敏也在“梦想秀”上美梦得圆。他大学学的是美声，毕业后阴错阳差进了父亲的单位，每天的工作就是检查辖区内数百个窨井盖和消防栓，一干8年。邢健敏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么多年他只参加过一次同学聚会，过后很感伤：同学都是音乐工作者，只有他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巡视井盖。“梦想秀”上，管弦乐团伴奏，邢健敏与自己的偶像戴玉强合唱《今夜无人入眠》，一曲终了，邢健敏泪流满面。

　　没有PK，没有选票，没有冠军，没有造星计划，没有连续的播出；“我们是主动戴上镣铐，跳出一个舞蹈。这个节目上接正气，下接地气，上下都满意。播到现在，网络微博没有一条说‘梦想秀’不好。”浙江卫视总监夏陈安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湖南卫视：我们从来都是新闻立台

　　2011年广电总局提出“四大立台”，即新闻立台、导向立台、特色立台、深度立台。西安会议特别强调，新闻传播要突出及时性、互动性，特别是面对突发事件时，媒体报道不可或缺，现场传播能力已经成为衡量媒体的重要标准。

　　“娱乐立台”是外界对湖南卫视的普遍认知，湖南卫视副总监李浩则表示：“我们从来都坚持新闻立台，外界误解的主要原因，可能是湖南卫视在坚持‘特色立台’的时候，较早推出了《快乐大本营》等比较成功的综艺节目。”

　　今年5月到8月，为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湖南卫视推出了一整个季度的原创红色节目播出，名为“红色青春季”。自制红色剧《风华正茂》展现毛泽东、何叔衡、向警予等有志青年艰辛探索中国革命之路；纪实专题《青春放歌》邀请8位偶像歌手重走毛岸英、雷锋、焦裕禄、钱学森等人物的历史足迹，一路体验并创作。系列专栏《格物知党史》、《湘江激流》，系列纪录短片《那年七月》、《党的儿女》等节目，再次提醒人们，湖南才是当之无愧的红色土地。

　　“红色青春季”获得了中宣部新闻阅评小组的好评，认为这一策划制作动了更多脑筋，付出了更多汗水，“成功经验可资借鉴”。

　　2008年11月，杭州突发地铁工地塌陷事故，浙江卫视打破常规连续5天推出17档特别直播节目，被认为是突发事件的报道典范。最近的“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浙江卫视临时调用卫星转播车，派4路记者赶往现场，紧急中断了正在直播的选秀节目，开始播出“温州动车车厢脱轨事故”特别节目，直播持续到次日凌晨2点。“那次新闻直播，连做综艺节目的人看了都说，手痒想去做新闻了。”夏陈安说。

　　上级主管部门肯定地铁工地塌陷新闻直播有“大牌大气大局”之风；“7?23动车事故”新闻直播之后，浙江卫视受到“充分体现主流媒体的权威性、公信力和引导力”的表扬。夏陈安承认，上述新闻直播决策过程都是小心翼翼，“最大程度报道，又要处理好相关尺度”。

　　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尹鸿认为，新媒体强势冲击之下，电视台再对当地新闻保持缄默肯定是不行了。换句话说，省级卫视“新闻立台”势在必行。

　　“收视率从来都不是我们衡量节目的惟一标准”

　　央视索福瑞的收视率数据仍是衡量卫视实力的公认指标，排名靠前的卫视也乐得把自己的收视率公之于众。道理很简单，收视率高了就有钱，否则就没钱。

　　另一方面，来自广电总局等上级管理部门的评价往往比收视率更有说服力。目前，广电总局对各地卫视进行业绩评估，侧重节目的价值取向，主要通过“监听监看”给予批评或表扬。一年下来，表扬、警告、黄牌警告、撤出节目的次数赫然在列。

　　2009年接受媒体采访时夏陈安曾表示，“浙江卫视的节目就是要模仿湖南卫视。要想发展这是惟一的方法。”三年来浙江卫视收视率由全国排名第八蹿升至去年的全国第三。同时，浙江卫视受总局“监听监看”表扬次数，前年全国第二，去年全国第一。这次在北京办论坛，浙江卫视高调提出自制的“综合指标”，并扬言要做到“2015年全国卫视综合指标排名第一”。

　　业内人士分析，追收视充其量成为湖南卫视，求表扬充其量成为重庆卫视，而这两个台也都不是完美的。广电总局的“综合指标”评估体系尚在酝酿之中，浙江卫视提出的“综合指标”包括新闻公信力、人文美誉度、品牌影响力、平台覆盖率、收视率5项。“以后我们或许会感慨，多亏决策比别人早。”夏陈安说。

　　湖南卫视副总监李浩表示欢迎“综合指标”出台：“收视率从来都不是我们衡量节目的惟一标准，像《五四成人礼》、《六一和未来有约》、《帮助微力量》等诸多节目，都广受社会各界好评。”针对“限娱令打击了湖南卫视”这一说法，李浩说：“媒体对‘限娱令’有误读。所谓‘限娱令’只是防止过度娱乐化的一种政策引导，而我们一直是这么努力和把关的。”

　　“限娱令”更像是广电总局“综合指标”评估体系出台之前的一个序曲，更科学的管理还在后面。无论如何，新规则之下的“华山论剑”即将开打，各卫视掌门都深谙“改变不了它，就去适应它”这一生存诀窍，改变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