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本报今年3月10日，刊登了你和贵院副院长王洛林、财贸所所长 刘溶沧三人合写的文章《进一步启动经济应着眼于提高最终消费率》。当 时，你们提出八句话对策：“控制国家投资，直接启动消费，减轻居民负 担，增加居民收入，改革分配体制，理顺分配关系，带动社会投资，形成 良性循环。”现在看，你们的这些对策建议是不是有了更加紧迫的现实意 义？

　　答：是的。这首先要从我国当前的经济运行态势来说。我国经济增长 率的下滑，从1993年下半年算起，到1998年，已连续下滑了六个年头。从 去年下半年到今年1、2月，这种下滑趋势已开始有所扭转，但进入3、4月 后，特别是4月份，又出现了新情况。我国工业生产、固定资产投资、社 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引进外资等项国民经济重要指标的增幅下降，而物价 、外贸出口等项指标的降幅增大，居民储蓄存款的增幅猛升，银行存大于 贷的差额激增。如果这种态势继续下去，那么，刚刚开始的经济回升的好 势头就有可能被夭折。经济下滑的趋势如不彻底扭转，下滑的时间越长， 许多问题的解决就越困难。因此，该到进一步采取有效措施的时候了。

　　问：首当其冲的重要措施是什么？

　　答：措施应该是综合的、多方面的，但我们认为最重要的是，应该把 深化分配体制改革，提高居民收入，降低居民支出预期，直接启动消费， 放到龙头性措施的位置上来。总思路还是以改革，促发展，促稳定。也就 是通过深化分配体制等方面的改革，来直接启动消费，以促进经济发展， 促进社会稳定。

　　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要把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的重点放在直接启 动消费上？

　　答：是这样。从去年年初所采取的积极的财政政策，其重点是放在基 础设施投资方面。在加工工业生产能力过剩，商品普遍供过于求，缺乏有 商业效益的投资项目的情况下，从基础设施建设入手，可以避免重复建设。 以基础设施投资为重点的积极的财政政策，对于抵御东亚金融危机的冲击 和随后漫延的国际金融动荡的影响，阻止我国经济增长率可能出现的大幅 下滑，起到了重要作用，支撑了1998年的经济增长。但是，对于推动经济 增长具有积极意义的最终消费来说，投资启动只是间接启动。如果最终消 费带动不起来，整个市场打不开，社会投资就难以跟进，中央财政投资也 只能是孤军作战，难于持久。

　　问：核心问题是启动最终消费。那么，你能不能说一下当前我国最终 消费的现状？

　　答：好，我们来看两个重要经济指标。其一，最终消费率。所谓最终 消费率是指，最终消费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这是国民经济能否顺畅运 行的一个最基本、最重要的比率。无论是从我国国家统计局不变价的资料 来看，还是从世界银行的资料来看，近几年来，我国最终消费率已下降到 建国以来的历史最低水平，与世界各国相比，也属于很低的水平。与此相 对应，我国的资本形成率却一直居高不下，与世界各国相比，也属于很高 的水平。如果我们现在把投资率再往上推，消费率再往下降，那么，不仅 现在，而且到21世纪初，我国经济下滑的趋势不仅不能扭转，而且会越来 越严重。其二，居民收入增长率。先看农村，20年来，农村居民家庭人均 纯收入年均增长7．9％，但1985年以后的14年中，除1996年一年外，其余 13年每年的收入增幅均低于这一平均值，大致徘徊在4％左右。如此低的 农民收入增幅，怎能有效地启动起农村市场？怎能支撑起长期的经济增长？ 再看城镇，20年来，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长6．1％，而近 四年来也仅为4％左右。如此低的城镇居民收入增幅，还要扣除买房、子 女教育、医疗、退休、下岗、失业等现期支出和预期支出的需要，怎能有 效地启动起城镇市场和支撑起长期的经济增长？城镇居民收入的降低，也 直接影响到农产品和乡镇企业产品的销售，从而影响到农民收入的提高。 居民收入增幅下降，最终消费需求不旺，是使财政投资对整个国民经济的 乘数带动效应缩小和乘数效应持续时间缩短的主要原因。

　　问：那么怎样才能直接启动最终消费呢？

　　答：直接启动消费不是简单地发票子，而是要把提高居民收入、降低 居民支出预期与深化分配体制改革结合起来，把短期的需求启动与中长期 的体制和制度建设结合起来，把刺激需求面与改善供给面结合起来。具体 地说，提高城镇居民收入主要包括三个层次：一是普遍提高低收入者的收 入，包括下岗、离退休、最低生活标准线以下的人员等等，更好地解决社 会保障与社会稳定问题。二是大幅度提高公务员和科教文卫等事业单位人 员的工资水平。我国公职人员的工资水平太低了，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的发展，原有体制内人员的实物性、福利性、统配性的分配内容，已越来 越转向货币化、商业化、市场化，而原有体制下的工资结构尚没有得到根 本改变，工资制度的改革严重滞后。现在，如果只小幅提高工资，不仅不 能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而且对于启动消费来说，也起不到 什么作用。因此，该到了大幅提高原有体制内人员工资水平的时候了。应 使工资结构、工资形成机制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相适应。三是与效 益挂钩，适当放开国有企业的工资，尽快形成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 的企业家和企业员工的激励机制。城镇居民收入的提高，搞活了城镇市场， 也有利于提高农民的收入。对于农民收入的提高来说，一方面是增收，另 一方面是减负。减轻农民的各种负担，减少各种摊派和乱收费，就能直接 提高农民的可支配收入。今后，一切改革措施都不能损害城乡广大人民群 众的既得利益，减少大众对有关改革的支出预期。

　　问：你刚才说，直接启动消费可以把刺激需求面与改善供给面结合起 来。这是什么意思？

　　答：首先，社会保障一解决，国企的减员问题就好解决了。国企减员 增效，可加快国企脱困的步伐，有利于搞活企业，改善供给面。其次，经 济的回升与增长，要有微观基础；产业结构、产品结构的调整和升级，要 落在企业头上。建立了企业家和企业员工的激励机制，企业才能真正搞活， 否则，企业没内在动力。再次，直接启动消费，搞活了市场，搞活了整个 国民经济，为社会投资创造了空间，有利于经济形成良性循环，增加新的 就业岗位，增加财政收入。

　　问：在直接启动消费的同时，还可以有什么其他的重要措施？

　　答：这可以有很多。比如，教育的发展已成为我国国民经济发展的一 个重要内容和重要推动力，其需求市场很广阔。应放开大学与高中的民办 教育，这是一项一举多得的大好事，一方面可以扩大教育，有利于贯彻科 教兴国的大战略；另一方面，有利于刺激消费；再者，有利于扩大社会投 资。从改善供给面来说，应采取的重要措施可有：通过减税，所得税抵扣， 鼓励技改投资。这既有改善供给面的意义，也有刺激投资、刺激需求面的 意义。总之，措施很多，这里不一一展开了。

　　问：最后，我们想问一下，在直接启动消费中，应注意些什么问题？

　　答：这个问题很重要。即使有了一项非常好的政策措施，但在执行中 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还会有一些新问题冒出来。不要把好“经”念歪 了。特别是提高居民收入，千万不要成了乱发钱，而应将其与体制和制度 的建设相结合。至于通货膨胀问题，目前，由于现实经济增长率低于潜在 经济增长率，有一个通货紧缩的负缺口，这正为深化分配体制改革提供了 一个良机的时机。所以，只要直接启动消费的力度得当，不会引发严重的 通货膨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整个经济回升起来之后，特别是当 经济波动向波峰推进时，则要适时预防严重通货膨胀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