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兴而来洒泪而去

　　当温州商人吴学团打开地图，看到杭嘉湖平原的莫干山下那大片富饶 的土地时，便认准这是中国最好的一个投资去处。1992年11月，德清县政 府决定在这里兴办浙江省第一家私营工业城，并连续两次赴温州举行大型 招商活动。作为浙北第一个赴温州招商的代表团，德清县还不惜血本在温 州的报纸电视上大做招商广告，吸引了众多温州商人。

　　从事纺织行业的吴学团动了心，他不仅自己举家搬迁，还毫不犹豫地 动员了1000多名温州商人，来到莫干山私营工业城“落户”。占地365亩 的私营工业城那时还只是块荒地。但温州人的到来，一下子使这里热闹了 起来。原本四万多元一亩的地价，在一个月内连续翻番，最高达到每亩2 6万元。温州人的投资热还形成了“鲶鱼效应”，上海、杭州等地的投资 者也纷纷前来“落户”。到1994年4月，整个工业城内只剩下50亩地没有 被买走。到1995年中期，以温州人为主的投资者在私营工业城内投入资金 近一亿元，其中基础设施建设投资超过1000万元，开工建设的企业有109 家。

　　然而，仅仅在三年之后，现实就彻底击碎了温州人的梦想。随着税收 制度的改革，德清县政府为私营城制定的一些优惠措施，逐渐变成了泡影。 不久，当时的德清县政府又出台了《莫干山经济开发区税收管理实施办法》 ，要求工业城内的投资者补交税款，结果引起投资者的强烈反感。此时， 一块被温州商人看中、出让协议已初步达成、准备用以兴办市场的土地， 却因有关领导突然决定要抬高地价而出让未果。就这样，私营工业城里已 经开工的项目纷纷停工，准备投资的商人纷纷撤资，不少眼看着要投产的 项目都一下子成了“半拉子”工程。于是，地价一落千丈，工业城生机不 再。到1998年底，偌大的私营城里只有32家工业企业和25家商贸企业勉强 在运行。

　　冷冷热热说“环境”

　　莫干山私营工业城的骤“热”骤“冷”，在浙北引起了强烈反应。一 些领导认为，工业城的滑坡源于税制改革。但更多的人士提出：就在莫干 山私营工业城衰败之时，浙江省却冒出了近70家私营工业区，它们都办在 税制改革之后，为什么这些带“私”字的开发区绝大部分办得照样红红火 火，唯独这第一家私营城会败走麦城呢？

　　“政策要好用不要好看。”现任德清县委书记、县长周杰在经过实地 调查后一针见血地指出，“无法执行的政策写得再漂亮也无济于事，既然 做不到，就不要它！”为了让私营城富有吸引力，德清县曾经制定了大大 小小数十项政策，看上去洋洋洒洒，十分诱人，但在实际操作时有的被大 打折扣，有的完全是一纸空文。周杰举了个例子：原来制定的优惠政策上 有一条--工商企业交税部分可以返还5％，但财税部门根本不可能执行， 在实施中只会平添许多麻烦，结果投资者伸长脖子要兑现，而政府部门为 了难，结果反而败坏了政府的形象。

　　作为私营工业城的见证人，德清县工商局商城管理所所长沈国祥也颇 有同感。他认为，私营城从火爆到冷清，主要问题在于朝令夕改、各自为 政，投资者缺乏稳定感和信任感。观念上的冲突导致温州商人难以适应这 里机关部门烦琐的办事程序。比如私营城名义上有各职能部门的办事机构， 但这些机构根本办不了事，要建个工厂必须在私营城里把程序跑个遍后， 再到土地、城建、工商、税务、消防等等部门重新跑过，哪里没有打通关 节，哪里就可以“一票否决”。一些机关办事人员总以为温州人是“浑身 用金钱武装起来的”，雁过拔毛，能卡就卡。

　　亡羊补牢未为迟

　　私营城的衰败给德清甚至浙北的干部群众上了痛苦的一课。面对残垣 断壁，德清人警醒了。今年初，德清县委、县政府痛定思痛，决心再创私 营城的辉煌。德清县在清理了过去的各种文件之后，改革了私营城的管理 模式，专门设立莫干山私营工业城建设管理办公室，以“开发、建设、管 理、服务”一条龙的模式，协调处理私营城发展中方方面面的问题，变过 去的单向管理为服务为主。县委、县政府重新制定了完善私营城优惠政策 的实施意见，出台了一系列操作性强的优惠措施。如过去笼统规定投资者 的子女可以就近上学，但往往被迫要交一笔赞助费。现在则明文规定不能 搭车收费。在项目贷款、税费等方面的优惠，有关部门也给予了承诺。

　　一系列实实在在的举措，终于赢得了温州投资者的心。大批温州人重 归私营城。不少本地的经营者也加盟到这里来。四年前建了三间厂房后撤 资而走的董希丽，最近把在温州老家的设备搬了过来，一度被杂草包围的 楼房里响起了隆隆机声。曾经自叹“有家不能回”的吴学团现在掏出200 万元，兴办了一家织物涂层厂。“温州人是‘候鸟’，哪里的投资环境好， 我们肯定会往哪里飞。”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