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因暴打工人而恶名远扬中横厂两年无劳资纠纷

　　2002-09-0206:50:08

　　南方网讯核心提示2000年5月26日，中山市横栏镇的私营企业中横灯饰厂发生管理人员、保安聚众殴打13名 工人的恶性事件。中横灯饰厂因此“名震全国”。《南方日报》对此事件进行了连续报道。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 记李长春看到报道后，曾专门致电中山市主要负责人过问此事。

　　两年多时间过去了。近日笔者到中山市横栏镇采访时获悉，该厂已成功实现劳资关系从紧张恶化到融洽顺畅的大转折 ，厂方也从劳资关系的好转中获得了丰厚的回报：两年多来，工厂未发生过一起劳资纠纷，扭转了生产混乱的状况，生产效率 不断提高……从这家私营企业发生的可喜变化中，我们得到了不少启迪。

　　事件回放

　　私设“公堂”暴打工人

　　厂方受此影响生产一度陷入危机

　　横栏镇紧挨着闻名世界的中国灯饰之都古镇镇，受古镇镇的带动，灯饰加工业也成为横栏镇的一大行业。号称拥有全 亚洲最长同类生产线的中横灯饰厂，就是该镇众多灯饰企业之一。该厂生产镀金灯饰用的金粉、银粉、镍都是贵重的原材料。

　　2000年5月25日晚上，中横灯饰厂管理人员发现电镀车间一名员工从仓库领料时偷偷拿了两块镍块。于是厂方 管理人员、保安私设“公堂”，对电镀车间所有外来工逐一进行审讯，并用铁管、橡胶棒等器械暴打，强迫工人承认偷过厂里 的东西。直到第二天下午4时多，警方接到报警赶来，才将被私自关押、暴打的工人解救出来。结果，13名受伤工人住院治 疗，其中两人受重伤。

　　中横灯饰厂暴打员工事件传出，从中央到省各大新闻媒体纷纷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中横灯饰厂因此恶名远扬。“整个 横栏镇的投资环境也因此深受影响。”横栏镇工会主席梁自坤说。

　　然而，受“5.26”事件影响最大的还是中横灯饰厂自身，该厂甚至因此面临一次生存危机。虽然厂方在为工人疗 伤及支付医疗赔偿等方面态度诚恳，不仅全包所有医疗费用，而且为每位伤者支付了2万至5万元不等的补偿金。但各种负面 影响还是接踵而至：工厂原来的一些客户听说这一事件后不愿意再下订单；厂内工人也出现了罢工、持续怠工的状况，100 多名工人离开了工厂。

　　镜头

　　夫妻员工安居乐业享受温馨

　　8月29日下午，屋外太阳正猛，当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中横灯饰厂工人杜学甫、何碧良的房门口时，正 躲在屋里看电视的小两口感到有点惊讶。12平方米的房里大床、餐桌、彩电、影碟机、空调等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这些都给 出远门打工的小两口一种家的感觉，让他们拥有了悠闲而温馨的工余时光。

　　杜学甫和何碧良都是四川南埠人。他们2000年5月1日刚到中横灯饰厂打工时，两口子分别住在男女工的集体宿 舍，没有真正的夫妻生活。“5.26”事件发生以后，工会出面同厂方协商，厂里出资20多万元，拨出地皮盖起每间12 平方米的“夫妻房”，使全厂80多对“夫妻工”都有了温馨的家。

　　去年8月，头脑灵活、学技术快的杜学甫开始担任电镀车间的组长，月薪1700元，加上当包装工的何碧良每月7 00多元的工资，两人的月收入超过2400元。而他们的日常开支是租住“夫妻房”每月60元的租金，比市场价便宜一半 有多，加上伙食费等零星花费每月合计约600元。两口子每月可以盈余1800元！

　　在另一间夫妻房里，新婚几个月的湖北打工仔王立辉和妻子潘小云正在洗菜做饭。“5.26”事件后进厂的王立辉 在中横厂干了两年，已经是封油喷漆车间的领班。今年6月，他新婚的妻子也来到了中横厂打工。今年7月，他又把自己的两 个表妹介绍进中横厂当了工人。

　　“说实在话，我们厂的工资在当地算是高的了，而且每个月工资准时发放，两年来从未拖欠过。老板对我们工人很关 心，夫妻工都安排在同一班次上下班。一年四季，厂里都煲好凉茶送到车间给工人喝，天天不间断。厂里一天24小时都供应 热水，什么时候都可以洗热水澡。”王立辉说话时，他的妻子潘小云一直面带微笑，显然对这里的小日子还算满意。

　　这种外来打工者安居乐业的镜头，对曾经发生过外来工遭暴打的中横灯饰厂，尤其显得难能可贵。

　　经验

　　告别家族式管理——管理层“大换血”外来工管外来工

　　痛定思痛。中横厂的业主伍老板在内忧外患之际开始反省企业内部家族式管理的弊病。

　　“中横厂的老板是从做房地产起家的，他对企业管理的一套东西也不太懂，和当时中山市的很多私营企业一样，厂里 的事务基本上都交给自己的亲戚打理。”梁自坤告诉笔者。

　　“5.26”事件发生前，包括生产厂长、客户经理、行政主管，中横灯饰厂重要部门的管理人员全部是伍老板的亲 戚。管理层素质不高，日常管理方式简单粗暴，管理层和员工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员工一出错误就处以罚款等等，导致员工 的逆反、报复心理等情绪不断积累，劳资关系处于紧张状况。“5.26”事件把这种紧张状况推向了极端。

　　如何选人用人、理顺管理机制、协调劳资关系？这家私营企业面临抉择——选择生存还是败落。中横灯饰厂有300 多名工人，绝大多数是来自广西、贵州、四川、湖北、湖南等地的外来工。厂方摒弃了“任人唯亲”的做法，进行管理层的大 换血。一方面，向外聘请有企业管理经验的原江门市某厂负责人陈就任总经理，原在港资企业任行政经理的欧景森任行政主管 、人事主管。而其他一正三副的生产厂长、副厂长，2名行政人员以及全厂各车间36名组长全部由外来工中的技术骨干担任 ，在生产一线形成了“外来工管外来工”的管理格局。

　　来自海南的打工仔冯良汉当了厂长。来自湖北的打工仔周明哲，以前还只是个包装车间的班组长，“5.26”事件 后被升为主管全厂生产的副厂长。

　　从普通打工仔已升任电镀车间组长的四川人杜学甫，对“5.26”事件前后厂里劳资关系的变化有很深的体会。“ 以前管理人员对工人的态度较差。现在不同了，厂里每半个月就要召集我们开一次会，主要强调注意生产安全；不论员工怎么 调皮，都不能以粗言相对；管理员工要以教育为主。”不能打骂工人、态度和气、进行引导式管理成为厂方对所有管理人员的 要求。

　　工人们不再感受到来自“老板的亲戚”的歧视。打工者们也从身边的工友的晋升中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打工者也能做 厂长，做组长！

　　重教育批评不以罚代管

　　“私营企业也要建立现代企业的管理模式，实行以人为本的企业管理。”身兼中横灯饰厂行政主管、人事主管、工会 主席的欧景森在接受笔者采访时这样说。

　　的确，中横厂过去劳资关系的紧张也与制度的空白有关。企业缺乏科学合理的管理制度，一切以管理人员的意志为转 移，这对一间有几百人的工厂来说，混乱在所难免。新的管理层按照《劳动法》制定了从生产到管理的一系列规章制度，包括 员工守则、治安条例、厂区纪律、宿舍管理、饭堂管理、奖励办法等9个方面，所有制度上墙公布。教育警告制度代替了过去 的以罚代管，员工因人为原因出现错误造成损失的，第一、二次批评教育要求改正，第三次严重警告，第四次开除。

　　制度化管理与人性化管理相结合，开始铸造这家私营企业的凝聚力。厂里天天有工人专职煲凉茶，解决外来工到广东 水土不服的问题，使得员工很少有头痛感冒发生；员工出现经济困难还可以提前预支工资。工人的劳动安全也落到了实处。走 入中横厂，可以看到，接触有毒气体的员工戴上防护罩，有粉尘的抛光车间员工戴口罩上班，接触腐蚀性气体的员工戴着胶手 套……厂里还设立了员工福利基金，由厂方按每个工人每月10元钱的标准出资，交工会管理，还发给员工伤病补贴。即使是 不需要治疗的小小擦伤、碰伤，员工也可以得到7元钱的安慰性补助。

　　告别无工会时代——

　　劳资沟通有桥梁员工权益有保障

　　中横厂工会成立于2000年7月1日，也就是在“5.26”事件后一个多月。目前已有90％的工人加入了工会 。在沟通劳资双方意见、协调劳资关系方面，工会发挥了很大作用。

　　工会首先协助厂方制订新的工资方案，工厂设立了最低保护工资720元，工人的平均工资从以前的每人每月600 元增加到现在的950元以上，比该市平均工资762元还高。今年，工会主席欧景森还代表企业职工与厂方签订了企业集体 合同和工资集体协议，对工资分配、工资水平的调整、工作休假时间、劳动保护等各个方面进行了明确规范。

　　员工福利基金就是工会为员工争取到的福利之一。来自湖北的胡明桂告诉笔者：“今年5月的一天，已经下了班，我 突然感到肚子疼得不得了，厂里马上派车送我到医院看病。在横栏镇看了没好，又到江门市的大医院，原来是以前得过的肾结 石没治好。我总共花了医疗费726元，回来后工会福利基金给了我500元的补助。”做打磨工的胡明桂每月收入有180 0元，对在私营企业打工也能享受到这样的福利，他感到十分幸运。

　　为了了解工人各方面的意见要求，在工会的建议下，中横厂在不少地方都挂上了意见箱，工会组织员工每月召开座谈 会。每次会前，厂里都要派车去买水果回来，让员工们一边吃水果，一边畅所欲言。

　　员工们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很快就能得到回音。夫妻员工反映生活不便，厂方出资盖起“夫妻房”。有员工反映没有热 水洗澡，厂里很快盖起了24小时供水的热水浴室。广西妹黄珍兰反映工厂伙食不好，厂里改一个食堂为两个食堂，食堂间互 相竞争，厂里每月给食堂5000元左右的补贴，员工们的伙食大为改善。此外，丰富工人业余生活的乒乓球室、篮球场等也 建起来了。

　　员工们开始感受到厂方对工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工会还组织工人开展劳动竞赛，每个小组每月评出20％的组员作为 先进员工，额外给予50元的奖金，更激发了工人的劳动主动性、积极性。

　　工会使这家私营企业的劳资关系有如抹上了润滑剂一般，平和顺畅。由于做到了维护工人的合法权益，工人满意；调 动员工的积极性，业主满意，因此工会成立以来向厂方提出的每一项建议要求，从没遭到过拒绝。

　　而厂方也从劳资关系好转中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原来离厂的工人回来了；两年多来，工厂未发生过一起劳资纠纷事件 ；生产混乱的状况扭转了，效率不断提高，客户订货后36个小时内就能完成送货；两年间企业生产线从原来的一条扩到4条 ，企业客户从原来的100多家增加到300多家。

　　中横厂发生的可喜变化，相信每一位私营企业主，以至地方政府、工会组织和工人都能从中得到启迪。

　　说法

　　私营企业引以为戒

　　中山市工商业联合会会长魏国洪：中横厂的转变说明了三点：一是私营企业要依法管理，管理工人不能采取非法手段 。二是私营企业也要建立现代化的企业管理模式，不能总是靠家人、亲戚进行家族式管理。中山市目前有5300多家私营企 业，中横“5.26”事件前基本上都是家族式管理。现在，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多数企业已走上了实行现代企业管理制度 的道路。三是私营企业也要建立工会等组织，工人权益有工会维护，员工意见有了表达的渠道，对改善劳资关系很有好处。

　　有没有工会大不一样

　　广东省总工会副主席孔祥鸿：中横灯饰厂劳资关系前后的变迁再次说明，企业有没有工会就是不一样。工会开展活动 的出发点和归宿，就是要做到“两个满意”：维护职工合法权益，职工满意；调动职工积极性，促进企业发展，投资者满意。 工会就像润滑剂，弥合双方的立场，协调解决双方的矛盾，促进双方和谐共处，从而把劳资关系双方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

　　希望有更多的非公有制企业投资者认识到工会及“两个满意”的重要性，也希望更多非公有制企业的工会工作做到“ 两个满意”。

　　记者手记

　　“施恩”还须尊重

　　如何在打工者的要求和企业的给予之间建立一种平衡，是许多私营企业建立稳定良好的劳资关系的基础。连日来两赴 中横灯饰厂采访，记者欣喜地看到该厂在血的教训之后，为重建这种平衡作出的努力，及其所带来的良好效应。

　　平心而论，所有的私营业主都不想造成劳资关系紧张的局面。造成紧张局面的原因，有时是用人失误，有时是偏听偏 信，有时是考虑不周。于是，私营企业需要用合适的管理人员，需要有一个组织传达来自广大员工的声音，比如工会。

　　中横灯饰厂做到了，而且比很多人预想的还要好。通过工会这条宽阔的桥梁，员工们很多不难满足的需求进入了企业 主考虑的范围，于是热水浴室、夫妻房建起来了。员工们不敢想的好处，比如员工福利基金、天天煲凉茶等，工会也帮着争取 了。中横厂做得更好的，不仅是满足员工物质上的需求，而且是让很多员工有了精神追求：外来工一样可以当厂长，当管理人 员，在异乡的土地上实现一番抱负。中横厂有40多位外来工已经做到了！

　　由此我们还看到，建立良好的劳资关系，不只是私营企业主对员工“施恩”，更重要的是对他们的尊重。这就要求企 业建立良好的企业管理模式，落实各项劳动法规，这不仅可以避免恶性劳资纠纷给企业带来的硬伤，还可以极大地激发员工的 主观能动性，让员工感到自己的命运是与企业的发展连在一起的，自己的劳动不仅与企业的收入有关，也与自己的收入、自己 的成才紧密相关。那么，他们同样能以主人翁的热情投入到生产创业中来！(编辑：吴洁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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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符超军孙国英傅培德新闻来源：南方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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