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带给他新生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07日16:04 北京晚报

　　———记著名雕塑家李林琢教授

　　人民的好医生韦加宁教授走了，他的去世引起人们的深切悲痛；其中不少是经他治愈的患者，更多的则是素昧平生的人；他精湛的医术和高尚的医德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和爱戴。在他患病期间，多少人在牵挂着他，希望他早日康复，使他体会到人间最珍贵的真情。在我们的社会，这样的事情比比皆是；著名雕塑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李林琢的故事同样撼人心魄。

　　“文革”后期，李林琢被分配到首钢特钢厂炼钢车间，在灼热的炼钢车间里一干就是六年。据他讲，高温能烤得胸前的衣服冒烟，汗水在后背结成碱块，一动咔吧咔吧响。在严酷的环境里，他和淳朴的工人们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他有绘画的天赋，许多工人不顾一天工作疲劳给他当模特。他的作品两次参加市美展。1974年，在全市只有一个名额的情况下，他被市文化局推荐进入中央美院油画创作进修班学习，工人们把它当成自己的喜事，衷心为他高兴和自豪。

　　1974年12月13日，对李林琢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星期五”：重返钢厂从事创作实践的李林琢正在车间劳动，突然转炉发生爆炸，1300度高温的铁水狂喷四射，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十余吨铁水瞬时淹没地面，车间里刺鼻的浓烟弥漫，火光冲天。他条件反射般背过脸，浑身燃着烈火，拼命往外跑。由于眼睛烧成一条缝，他被重重绊倒在淌满铁水的炉台上，顿时，左手掌肉翻了下来。从三层楼高的铁梯上跑下来时，拉铁水的火车上有人喊：“快打滚！快打滚！”他就势打了几个滚。几个工人跳下火车，不顾自己烧伤，七手八脚地帮他扑灭了衣服上的余火。在301医院，经检查他浑身多处严重烧烫伤。他的脸肿得像面盆大，双耳被烧掉，脸部面目全非，需要大量植皮整容。当年的李林琢面容清秀、才华横溢，刚刚迈进憧憬已久的最高艺术殿堂就横遭此祸，这对一个24岁前途辉煌的青年学子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15天后他才知道：同在转炉旁的三位师傅因伤势过重已相继去世，他竟成了惟一的幸存者；从这点说，他还是幸运的，保住了性命。

　　李林琢的班主任侯一民先生，闻讯迅速赶到医院，急切地询问：“眼睛烧坏没有？手烧坏没有？”当听说影响不很大时，安慰他说：“还能画画就没多大关系。”李林琢觉得一股暖流通过全身：还是老师了解我！艺术家又不是狐狸皮子，一烧就不值钱了。看到刚上学不久的高材生烧成这个模样，工人们十分心痛，前来探视的人源源不断。重症病房怕感染管理较严，人们就是托人走后门，也要来看望他，安慰他几句。护士们感慨地说：“住院的有士兵也有将军，却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来看望患者。”一个原班组的伙伴每月帮他到学校领工资，送到医院，三年不断。母亲年迈多病，家中无劳力，车间主任叶春泉亲自为他家送液化气罐。他先后经历过三次植皮大手术，每次都是十几个小时，他都咬牙挺了过来。由于担心止痛、安眠类药物损害大脑，他不肯用。这使他在换药、酒精清洗创伤时承受着比别人更大的痛苦，甚至常常联想起酷刑“披麻带孝”。不少女病友讲：一看见护士端着药盘走进他的病房，眼泪就下来了。

　　当时，李林琢的样子十分可怕，面部除失去双耳外，鼻翼残缺，下嘴唇外翻，因怕植皮后新皮收缩合不上眼，缝合的双眼一年后才能打开。初次见他的小女孩竟吓得钻到病床下；剧痛使他在长达数月的时间里彻夜难眠。在最需要人关怀的时候，他深爱着的女友在家庭的高压下不得已离开了他，使他除肉体的残酷折磨外，精神上又蒙受了极大的刺激。再坚强的人也难以抵御这接踵而来的一连串厄运：他先是精神失常，继而得了狂躁症———竟敢大骂横行一时的“四人帮”，为此差点儿在特护病房抢救时又被打成“反革命”。他被送进安定医院，狂躁症止住了，接着又得了抑郁症：情绪消极低沉，痛苦不堪，精神几乎崩溃，只想自杀。

　　病情稳定后，他被转到疗养院。在这里，他遇到了心目中的英雄———被称作“中国保尔”的吴运铎同志。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身为兵工专家的吴老负过数次伤，一目失明，却意志坚强，仍以达观的态度对待生活。在了解了李林琢的不幸后，他热情鼓励李林琢勇敢地面对现实和人生，说：“已经失掉的就让它失掉吧，沉浸其中，只能把自己毁了；需要的是鲁迅先生赞赏的那种韧劲，就是直面人生，不懈努力，排除万难。”并书写“人最宝贵的是生命……”那段保尔的名言相赠；之后又重新用毛笔工工整整地给他写了一幅。首钢工人们，侯一民老师，英雄吴运铎，真心爱着他、勇敢与他结合的妻子卫玉勤以及社会上许许多多关怀他的人，使他感受到人间崇高的爱，带给他巨大的精神力量，他开始热爱生活，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他坚信，只有“人先自助”，才能“天后助之”，一定要挺过这一关。如今，他果然实现了毁灭后的新生———重塑了一个自我。他为纪念唐山重建20周年设计的大型雕塑《新生凤凰》，不正是他同命运抗争的象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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