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的交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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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07日16:04 北京晚报 | |
李中国 说的是劳动号子,那种很粗犷很奔放很力感而在机械化普及的现代社会已渐成绝响的呐喊,那种原始的笨重的紧张的体力劳动带来过一些快乐的苦歌。 前些年笔者为纪念劳动节参与制作一档记录国人百年劳动史的节目时,从宜川黄河壶口找到的一位尚在“号子头”(领号人)口中解读过“船工号子”的隐秘。在黄河水不甘深谷危峰的束缚而桀骜不驯的河面上,水性水势变幻莫测,明滩暗礁危机四伏,给行船造成许多困难。船工们在闯滩、下水、平水、拉纤时发出的那些听上去时而舒缓悠扬时而激烈紧张时而又近似呐喊的号子声中,其实传递着多种劳动的密码———无不是按行船的需要以不同节奏来协调动作、集中力点并统一调动船工的情绪。 音乐家冼星海1937年从壶口横渡黄河时,从拨船号子“咳哟”和“划哟”的劳动节奏中则听出了船夫命运的交响,写进《黄河大合唱》的第一乐章。听上去很雄性。 在机械化实现之前,凡是有需要相互协作的集体劳动中无处不能听到那种雄性的旋律。除了船工号子,我们从电影和文字作品中还看到过沿海渔民出海捕鱼时撑帆、撒网、收网等劳动过程中组成联套的“舟山渔人号子”、“渤海渔号”。天津、广州、青岛、上海的码头搬运工人传唱的起重号、上肩号、扛包号。乃至最常见的“硪歌”:工人们在建造房屋时,使用一种用方石或圆铁饼穿绳或木棍制成的“工”或“硪”,由四至六人不断抬起———扔下———抬起———扔下以夯实地基,于是由一人领唱“工歌”“硪歌”来统一动作也就必不可少了。 溯源至《诗经·魏风》“伐檀”一篇,笔者认为那种前短后长仿佛有领有应的句式,也是先民为配合劳动节奏便于集体协力的伐木号子。其中多有对不劳而获者的讥讽内容,正是借劳动号子以调节劳动情绪减除疲劳的痛快之语。先秦《吕氏春秋》中“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则直指为“举重劝力”之歌。而伴随着海盐人长达2000余年修筑钱塘江海塘的漫长历史产生的“塘工号子”,更升华凝聚为一种群体意志。可以想象一下,以形迹鬼祟排山倒海的巨浪为背景,沿岸数万民工,配合多种形式劳动的龙门号子,长杠号子,串步号子此起彼伏,声震长空,“几许精诚可动天”。 细辨这些“劳动之歌”的遗音还会发现,集体劳动相互协作的要求,使号子的领与合之间默契而完美,宛如一种劳动的艺术、艺术的劳动:或一人领,众人合,或众人领,众人合。节奏较缓的劳动中,“领”句较长,“合”句稍短,而如船工闯滩等那些较为紧张的劳动中,领句、合句又都十分短促。多数情况下,领句唱完之后,合句再接唱,但如“海塘号子”那种长达千年的磨合结果,使合句在领句结束以前就很恰当地进入,构成重叠状态,听上去是一种音乐享受。唐人李白的《秋浦歌》描写打铁汉子(赧郎)在明月之夜抑扬顿挫地喊劳动号子,则直接用“‘歌曲’动寒川”形容之。而从西双版纳傣族的一种叫做“甘哈嘿尚”的生产号子中已能听出领合而唱的歌曲雏形了。其中《拉木料》全曲由3561四音阶组成,歌词为“使力拉,使力拉,拉不动也拉,不停地拉,拉罗!拉罗!”而面对更大的劳动强度和濒临危情,需要共同战胜困难的时候,领合之间则表现为后浪推动前浪,志在压倒一切的形势。 ———尽管现代工业和信息时代的发展已使劳动号子渐成绝响,但数千年来在号子声中打造的那种步调一致的群体意识和协作精神,已凝结成劳动者生命中的传承密码。使我们从更壮阔也更严密的社会化大生产中,还隐隐地感觉到那种雄性的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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