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把抗“非典”看成“战争”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14日02:04 人民网

　　非典“是一场突然降临的战争”、“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些，都是医务工作者在《请战书》中反复使用的语言。在这场“战争”中，广大医护人员所表现出的不怕牺牲、连续作战的大无畏精神的确可歌可泣。流行病学专家、北京市卫生局副局长梁万年在回答记者关于医护人员在此次SARS流行中感染比例高的问题时说：“这份特殊的职业决定了医护人员必须每天与‘非典’患者近距离接触，但他们明知危险毫不畏惧，体现了这些白衣天使不畏牺牲的奉献精神。”

　　截至5月11日10时，我国内地累计报告非典型肺炎病例4948例，其中医务人员935例，占比为19％。北京市日前公布“非典”患者职业分布情况，医务人员为335人，占17.66%。天津市医护人员被感染的比例更高，截至5月10日上午10时，该市确诊非典患者149例，其中医护人员竟高达67人，占比46％。这种医护人员被感染的高比例，在人类传染病史上也许是“空前绝后”的。

　　把抗“非典”比喻成是“战争”，自然有其道理的。首先，SARS病毒严重威胁着全体中国人乃至全人类的健康和生命安全，无疑就象一个穷凶极恶的敌人；其二，只有当所有人充分意识到SARS这个敌人的危险，才会充分做好应战准备；其三，只有激发起人们对“敌人”的仇恨，才能焕发出统一意志、民族精神和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其四，国人素有散漫、疲踏、扯皮、低效的毛病，只有建立起“战时思维”和战时状态，才能令行禁止，并在物资保障、协同作战等方面与肆虐的SARS病毒抢时间，提高抗“非典”的组织效率。也许正因为把抗“非典”看成了一场战争，才在医护人员中营造了一种积极请战、不怕牺牲、前仆后继的战时氛围，并将对重塑白衣天使形象、改善医患关系产生深远影响。

　　然而回过头仔细想想，把抗“非典”看成是战争也存在某种局限性、片面性乃至“误导性”。假如说初期SARS悄悄潜入、人们对该敌人普遍缺乏了解和警觉之时，医护人员被击中（包括潜伏期）尚情有可原；那么，经过数月的战斗实践，SARS病毒已逐步被认识，全社会的防感染措施已逐步完善，甚至某些地方行政长官以“零发病”立“军令状”时，我们的医护人员却依然一批一批地被感染，就是一个颇值得反思的问题。没人希望或主张医护人员可以在激烈的战斗中临阵脱逃，但也不能简单地认为，医护人员的英勇无畏和“理论上”完全到位的防范措施已达到了完美的统一。也不能主观地认为，近距离、“零距离”接触病人而被感染，肯定不可避免。

　　把抗“非典”比喻成战争，既有合情合理与有益的一面，也有非理性与不利的一面。在传统的战争概念中，人们一般的认为是“两军对垒勇者胜”，“一鼓作气”说是典型代表。“勇”在战争中为何有如此关键的作用呢？道理很简单，传统战争主要是人和人之间的短兵相接，更“勇”的一方往往首先从气势上压倒敌方乃至令其精神崩溃，士气常常比敌我人数对比、武器优劣对比更为重要。然而，SARS病毒这个敌人却根本不是人，不可能具备人的心理机制。作为欲战胜方的人类，高昂的士气、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不怕牺牲的精神，对其起不到任何心理威慑作用。能否战胜SARS，关键取决于强有力的杀伤性武器和无懈可击的隔离、防御能力。尤其在临床治疗上，首先是物质意义上的药物、治疗抢救措施起作用，而医护人员仅仅是治疗措施的实施者。其实，在“保存自己”与“消灭敌人”的关系上，医护人员完全可以采取更科学的职业理念和更“理性”的战略、战术。例如，如果说在紧急抢救危重病人时不得不采取“零距离”甚至“顾不了那么多”，那么，在常规治疗、对病人进行精神安慰中就没必要不顾一切地“零距离”；既然实践证明过度疲劳导致抵抗力下降是许多医护人员被感染的主要原因，那么，在医护人员人力安排上就应该有一种更具体的“疲劳标准”，而且，通过有力的组织行为让医护人员的职业激情服从于标准。对于抗“非典”英雄邓练贤的光荣牺牲，钟南山院士在一次接受央视记者采访时曾说“他不听话”，是否可以这样认为：假如邓练贤不是过度疲劳，假如政府、医院的组织行为能有效避免过度疲劳，也许邓练贤的牺牲可以避免。

　　战争总是要死人的，这几乎是一种常识。然而，美国人居然提出“零伤亡”的战争新理念。诚然，纵观美国近些年发动的一系列战争，其“正义性”确实颇值得评说，但“零伤亡”一说却十分值得注意，因为它突破了几千年的战争概念和理念。尽管在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中并未真正实现，但从其武器使用、战略安排、人在战争中的地位、战争机器的运作方式、伤亡数字与比例等方面看，确实能给世人某种启示。我们与“非典”的战役尚未结束，甚至会是一场持久战，广大医护人员仍然将作为英勇的战士冲锋陷阵，这是人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但是，既然我们把与“非典”的抗争看成是一场战争，为何不能也树立一种全新的战争概念和理念？这种概念和理念，既包括“零伤亡”，更包括勇敢无畏与理性、科学的医护人员职业精神的完美统一。

　　（网友：刘以宾）来源：人民网 2003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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