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女公证”与社会信任的“技术化”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5月20日15:29 人民网

　　最近昆明的《生活新报》报道了当地一位35岁的女士要做处女公证一事，一石击起千重浪，国内各大媒体竞相转载报道此事。以前媒体报道过不少“处女鉴定”的新闻：少数执法人员随意拘禁清白女子，逼其承认自己“卖淫”并供出若干“嫖客”，少女为证清白，只好到医院去进行“处女鉴定”，凭医院的鉴定为自己讨还公道。那么昆明这位女士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她向公证人员道出了自己此举的无奈：这些年来一直忙于工作，未顾及婚姻，所以一直没有结婚。可单位的一些同事却错误地认为：她这么大的年龄了，还没结婚，是作风不好！在百口难辩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到用这种方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针对此事，有人认为“公民的个人名誉权和隐私权应受法律保护，这位女士可以搜集一些证据，依法向人民法院起诉，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或者认为“好事者固然可厌，做公证的女人也是庸人自扰，清白是你自己的事，干嘛要向别人证明”。这些角度的讨论都没有抓住这一现象背后的本质，没有看到“处女公证”这一事件所暴露的社会问题，什么社会问题呢？那就是社会信任的“技术化”倾向：公共价值观中的传统信任资源越来越贬值，这种贬值的结果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得不越来越依赖于更多的“技术性手段”来维持。

　　这位女士为什么要通过“处女公证”这种极端的、有可能伤及自身、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手段证明自己的“清白”呢？面对同事“流言式”的猜测和怀疑，她可以选择开诚布公地当面向她们澄清事实，她也可以选择以“人格”和“尊严”担保自己的清白，可是，在一个诸如“开诚布公”、“人格担保”之类传统信任资源越来越贬值的社会环境中，开诚布公的“真诚”只会被当作伪装得并不太高明的“说谎”，“人格担保”的承诺也只会招来别人轻蔑的嘲笑：人格值多少钱？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洗清自己的声誉，除了依赖技术还能依赖什么？因为相对于人格，人们更相信的是技术，更信赖的是技术的理性。

　　实质上，这种通过技术手段证明自己存在状态（是不是处女）的方式只不过是大众失去社会性后表现出的一种无可奈何罢了。在西方，博德里拉认为，人与人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社会关系，代表大众的只不过是一堆由抽样调查而得到的一些统计数字罢了；而在我们的社会中，社会性的命运又如何呢？社会关系又呈现出怎样一种景观呢？人们陷入了一种“技术鉴定”的社会强迫症中，任何关系都呈现出需要技术鉴定的倾向，“亲子鉴定”的发明并流行是夫妻关系失去传统信任纽带的象征，“婚前处女鉴定”的存在是婚姻和恋爱中伦理性、道德性信任失败的表现，“处女公证”初现端倪已经不仅仅是事件自身，而是一种象征，一种典型，这种象征中包含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传统信任纽带已经充分技术化。

　　这种社会信任的“技术化”首先提高的是成本。我们当然不能忽视技术化的好处，因为“技术”不会说谎，技术可以在人与人之间制造更高的信任，毕竟技术检测结果的真实性是人的表白和经验判断无法企及的，但是，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成本也是巨大的，试想一下，过去开诚布公澄清事实或以“人格担保”承诺的方式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现在却需要以“处女公证”的方式达到这一目的，又需要鉴定处女，又需要公证，这个过程中耗费的成本是相当高的。

　　其实，社会信任“技术化”最大的伤害倒不是带来高昂的鉴定成本，而是具有更高价值的社会和谐。我进行一个判断，你对我的判断保持信任，这体现了人与人之间一种非常和谐非常自然的关系，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如果这种亲密无间需要技术作为中介进行维持，社会关系又会离心到什么程度？夫妇之间对于“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的话语共享是非常快乐的，如果这种快乐的共享需要“亲子鉴定”进行确认，那还有什么快乐？还有什么和谐？

　　“处女公证”所暴露出的社会信任技术化的问题非常值得我们警惕，人们只相信技术而不相信人，这表明社会许多价值的离心和人的疏离已经发展到一个相当的高度，信任危机也在离心和疏离中倾向中越来越严重，应该到了以制度的形式重建社会信任的时候了。

　　（作者为华中科技大学传播学硕士）来源：人民网 2003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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