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守钧

　　为防止权力病变为资本，必须深化体制改革，建立以权力制约权力的公共权力体系。同时，制定能保护这种体制的严谨法律系统，将体制改革成果法制化

　　贪污腐败的案件形形色色，五花八门，然究其实质，万变不离其宗：执掌公共权力的官员以权谋私，权力病变为资本，形成权力经济。反腐倡廉，必须严防权力病变为资本，从根本上遏制权力经济蔓延。

　　为了逃避惩罚，一些贪官污吏研究犯罪技巧，不断变换作案手法，但是，如果深入剖析，就能识破其障眼法，发现权力转化为金钱的伎俩。

　　一曰，关卡效应：借权设卡，巧设名目获取“买路钱”。你要到这些部门办事吗？若所办之事符合明文规定，他自然不会当面拒绝，多半会说，“没问题，研究，研究”。所谓研究，就是暗示你送烟送酒。而时下“研究”的含金量已大幅飙升。君不见某些贪官不是“研究”成百万富翁么？“研究，研究”盛行处，大有猫腻。

　　二曰，落差效应：以权控制经济运行中的落差，捞取金钱。他们把持经济要素的落差之处，出售商机，换取金钱。你搞房产开发，想得到这处好地吗？你的公司想在这个利润丰厚的项目竞标中中标吗？你想得到一笔急需的贷款吗？你想得到这个许可证吗？统统拿钱来。有的贪官污吏更是赤膊上阵，用权经商，甚至胆大包天地直接从一些公司拿干股。什么干股？权力股也。

　　三曰，回流效应：巧设妙局，促使国有资产流失，然后将流出去的部分国有资产改头换面（通过对方配合），变为私产流回自己腰包。有的将国有企业三钿不值两钿地卖掉，有的以高出市场价许多的价格购买外国设备，有的将优质的国有商品压价处理，有的收购滞销品甚至废品，都是为了从对方捞取好处。哪管国资损失一亿两亿，只要我能捞到十万八万，这就是贪官们损公肥私的不二法门。凡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之处，必有严重问题。至于回流的方式，则千奇百怪：有送钱的，有送物的；有事成即付款的，有多年后兑现的；有在国内交易、境外秘密账户转账的，也有绕几个圈子转过来的。真是不胜枚举。

　　四曰，卖官效应：出售官职，换取金钱。你想当什么长吗？你想当什么代表吗？你想当什么委员吗？请拿钱来。中国社会官本位观念严重，而且诸多资源围着权力聚集，想当官者不会少，买官也算一捷径。贪官卖官，套一句经济学的话，叫作处在卖方市场的优势地位，官位紧俏得很。至于卖的方式，卖的价格，谁牵线，谁作保，皆非局外人能窥探。当然，卖官不稀奇，清末的捐班不必多说，就是那“神圣的天主教国”———罗马教廷，中世纪不也标价出售神职么？贪官卖官奇在何处？实为一己私利，却说为了革命大义；实为提拔了一个客户（买官者），还要标榜挑选合格的接班人。什么接班人？贪官的接班人也。因此，凡卖官现象严重的地方，贪官污吏必然层出不穷。

　　上述四种效应和权力转化为金钱的渠道，可统称为权钱效应，都是权力病变为资本的表现形态。那么，应该怎样防止权力病变为资本？

　　不受制约的权力必然导致权力的腐败、滥用权力。靠什么制约权力？以权力制约权力。除权力之外，没有任何力量能制约权力。

　　因此，欲防止权力病变为资本，首先必须深化体制改革，建立以权力制约权力的公共权力体系，同时制定能保护这种体制的严谨的法律系统，将体制改革成果法制化。

　　其二，因为任何好的法律不会自我实现，所以，必须建立一支具有现代法制意识的执法队伍。

　　其三，因为任何执法者不是上帝，不可能绝对公正，全知全能，所以，必须建立一支具有现代监察意识的监察队伍。

　　其四，因为任何监察者也不是上帝，亦难免会出现因私欲枉法或偏信而失职的现象，所以，必须以具有民主精神的社会结构为保证。

　　公共权力体制是社会结构的集中表现，而社会结构则是公共权力体制的基础。公共权力体制与社会结构，相互影响，彼此互动。因此，必须同时推进体制改革和社会进步，方能有效地严防权力病变为资本，最大限度地消除腐败，消除权力经济，确保社会健康发展。

　　（作者系复旦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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