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在网上胡乱串BBS的时候，突然一条新闻跳进眼里：格利高里·派克去世了，享年87岁。
这其实算得上是长寿了。对于我们热爱多年的人，总会乐得上帝暂时把他们忘掉，并且永远不来光顾才好。然而终于有一天噩耗传来，所有的期盼和默祷被一起否决，一颗心从此沉落。五年前的黑泽明，两年前的杰克·莱蒙，便都是最近的例子。现如今，这份名单上又增添了格利高里·派克，那个曾经的银幕上最英俊的男子。
如果把黑白片时期的好莱坞男星分一下类，会发现格利高里·派克的身份几乎无法取代。加利·古珀和汉弗莱·鲍嘉是那样一种硬汉，腰上别着左轮手枪，口袋里揣着酒瓶，天不怕地不怕却又往往英雄难过美人关；加里·格兰特和詹姆斯·斯图尔特则恰好相反，他们总是碰上一些尴尬难堪的处境，然后用自己的小聪明逗得观众满堂哄笑。然而格利高里·派克不同于其中任何一类，他所遇到的经常会是一些天大的主题，如《杀死一只知更鸟》中的种族歧视，《君子协定》中的宗教矛盾，甚至像《百万英镑》这样的喜剧，也隐含着对拜金主义的批判。到了这种时候，已经不是手枪或者小聪明能够解决的问题，很多情况下甚至根本没有答案。他一辈子演的角色，就在这样的困惑与挣扎中顽强地横渡过去。一米九零的高个子，渐渐地就化为了一座雕像。
他似乎从来就是正义的化身。62岁那年，在影片《94个小希特勒》中扮演了一个纳粹余孽，算是凤毛麟角的特例。他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通常都是正气凛然，似乎是要荡涤这个肮脏的世界。更难得的是他在生活中也保持着这样的本色。好莱坞那么多的明星们，换配偶的速度比得上更替时装。格利高里·派克却与妻子相守48年，一份爱情至死不渝。奥黛丽·赫本回忆当年与派克合作主演《罗马假日》时的心路历程：“那时候我刚到好莱坞，一直以为派克就像他在电影中那样勇敢、谦虚而善良———他真的是呢。”
《罗马假日》不算格利高里·派克的代表作，但却绝对是他最著名的影片之一。当时的主创人员中，威廉·惠勒和奥黛丽·赫本早已辞世。2003年，恰逢《罗马假日》公映50周年纪念之际，格利高里·派克的去世，为这部传奇划上了休止符，割断了那个时代与今天相连的最后一根线索。影评家看着《罗马假日》的修复版，身后是《黑客帝国 II》通天彻地的海报，他们说：如今再没有人，会拍这样的电影了。
从1991年在《恐怖角》（1962年他曾经主演过此片的黑白版）重拍版中亮相之后，格利高里·派克就逐渐从水银灯下淡出。然而最近美国电影学院（AFI）接连评出“百部美国影片”，“百位美国影人”，“百名银幕英雄与恶棍”，派克次次榜上有名，算是这个世界为他最后的授勋。他则用自己的一生回报这个世界，告诉人们什么叫做“完美”。想象他的葬礼，该是像《杀死一只知更鸟》中审判一场的结尾，白人律师为受冤的黑人抗辩，却最终在强大的歧视与偏见面前归于失败。当他离开法庭的时候，旁听席上的黑人们默默地站起来，有人对律师的小女儿说：小姐，请起立，你的父亲要走过来了。然后他们如一座森林般，无声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高贵而孤独的身影经过。王崴／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