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娟

　　认识孙先生，是缘于笔者在2001年拍摄了一部关于羌民族的电视片《未被遗忘的声音》，片中有对这个古老民族语言的历史记录，需要一位在民族语言学方面有所研究的学者帮忙考证。我们找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中心，他们推荐了原来的老主任孙宏开教授。

　　孙教授热情健谈，学识渊博，思维敏捷，而且精神非常好，一头银发，身板硬朗，步伐矫健；言谈之中可感觉到他严谨的治学态度，他很少说及“好像、估计”一类的词语，其观点论证都是在大量的田野调查基础上得出来的，有理有据；笔者向孙老提到羌民族的语言问题，他立即从厚厚的书架上找出20多年以前的资料，有田野调查实录，有相关的政府文件，还有羌族语言的普及教材等等，分门别类，一清二楚，令我惊叹不已。真想象不出这其中付出了他多少的心血与代价！

　　从1956年夏天第一次踏上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开始到1996年，前后40年，孙先生说已经记不清楚到底去了多少趟。孙教授的老伴刘光坤老师在一旁补充道：少说也有20趟吧，反正羌族人民早已把他看成是自己人了，每年的羌历年，在北京的羌族同胞要举行一次例会，他每次必去。为了调查记录羌语的分布、种类及相关的方言，孙教授与同事们一道，走遍了阿坝州的山山水水，熟悉了那里的村寨、碉楼，无论到哪，都与当地的人民先交朋友，与他们同吃同住，拉家常，聊天。孙教授说，他现在不仅已完全可以用羌语同他们交流了，还写出《羌语动词的趋向范畴》、《羌语支属问题初探》、《羌笛高奏前进曲》等一大批卓有影响的专著。孙教授研究的虽然是少数民族的语言，但他从不把语言孤立地来看待，通过语言这个载体，能够了解文化的嬗变、历史的变迁甚至人类文明的传承；研究少数民族语言，实际就是探寻一部中国少数民族发展的历史……

　　中国有120多种少数民族语言，但在1949年前，中国少数民族仅有10多种语言有相应的文字和记录，大量丰富的资源存留在少数民族人民的记忆和口语里，这些资源只有依靠民族工作者们的实地挖掘、忠实记录，才有可能把它保存下来。孙宏开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研究所工作了近50年，这数十年里走过多少山川雪域、森林草原、大漠戈壁，走访了多少个人，记录了多少条民族语言的词汇，已经是无法计数了；也许你只能从那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里，从那堆满了书架的一篇篇论文中去探寻、去体会眼前这位已年近古稀的民族工作者的情怀和追求。孙教授笑道，由于长期的野外作业，饮食基本是没有规律，后来犯了严重的胃病，不得已只好做了手术，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对工作的投入。

　　孙宏开上世纪五十年代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85年被该校聘为兼职教授，专为东语系培养比较语言学方向的研究生；1995年，他倡导、筹备并主持的《汉藏语言研究理论与方法研讨会》使民族语言理论研究登上一个新的台阶；1997年，他又筹备主持了第三十届国际汉藏语会议，为推动我国汉藏语系研究、加强这一领域的国际交流作出贡献。正因为孙宏开在学术方面取得的成就，他被英国剑桥国际传记中心和美国传记学院列为20世纪最有成就的学者，并被这两个机构选为名誉顾问。他离休之后一天也没清闲过，甚至比从前更忙了。

　　今年7月份，孙教授将应邀去美国斯坦福大学参加关于全球语言档案的会议，这是需要积极准备的，届时，他将就中国少数民族语言哪些处于濒危状态的现状作主题发言。

　　看着他那满头的银发，我不禁肃然起敬，心中默默地祝愿他身体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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