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优秀的驾驶员来北京不会开车。报告文学作家赵瑜对吃惊的我说。

　　典型的事例是，西藏日喀则行署行政处处长带着珠峰阿里地区十名最佳车手来内地接10辆最好的进口的越野车，一路上浩浩荡荡，但到了北京，竟没一个人敢动车，在北京3天，都是把那么好的车存起来，打的行走。许多云、贵、川、陕、晋、甘的优秀司机来了北京也这样，把自个儿的车放下，打的。

　　但北京的老油条们，同样害怕到那种地方开车。北京曾经发生多起大客车拉着劳动模范、优秀教师们到五台山失事了。这些大客司机在城里肯定是好司机。

　　那些大西北的朋友们，都是在荒原中长大，他们所见的就是高山峻岭，泥泞石头，那里没有路，又似乎到处是路。城里的司机到这种环境会不知所措，一会儿就车瘫胎破。

　　赵瑜自己开车开得好，又对车文化感兴趣。“他还开得那么流畅，那么丝丝入扣”。

　　“我们到山东泰州开会，离北京580公里，4个小时就到了，中间还要经过拥挤的天津。”

　　记者听到同样是报告文学家的卢耀刚这样赞叹赵瑜开车。

　　赵瑜现在驾驶一辆丰田最新款的陆地巡洋舰4500，硕大的车身像一辆小卡车一样君临在小卧车云集的北京街市。一位中央电视台女导演这样说：“我从来对车不感兴趣，但坐了老赵的车，我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变化，我决定买车，而且买车就买越野车。”

　　“在城里开越野车确实是一种奢侈，它的优势仅仅是去饭店吃饭停车时上马路牙子方便，但我的生活乐趣主要在西部的旷野，如果你想靠近西部的百姓，它就是你的翅膀你的腿。”赵瑜回答。

　　“我跟车打交道已经30多年了，其中的甜酸苦辣也是一本中国社会的大书，不是你上了48小时驾校就能感受得到的。不要一提车就是咱们北京人怎么了。汽车是全中国的事，去看看中国广大的地域，亿万人民与车一起奋斗在艰难的环境中。”

　　有老解放垫底，什么车都不憷

　　赵瑜以写重大题材著称，他最早的报告文学《强国梦》把当时的体育界震动，后来的《兵败汉城》又添了把火，再后来就是《马家军调查》……汽车并没有成为他最著名的题材，但他说是埋藏很深的话题。

　　他是山西作家，在北京安置了一个宽敞的创作窝。在这里，有酒没水，他递给记者一瓶啤酒权当茶水。

　　“我第一次驾车是13岁时。那时长治武斗刚结束，保全国劳模李顺达的那一派得胜，在大礼堂搞欢庆。我和几个孩子，趁人不备，把平顺县西沟村的解放牌大卡车给开跑了，一直开到黎城县，往返90多公里。我们7个孩子每人都上去开了一会儿。第一次开车给人的震撼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在一堆小手的扳弄下风驰电掣地超过了那些拖拉机、牛车和自行车……那可是李顺达大本营老家的车，人们都怀疑是派性作乱，老李亲自过问，强力侦察，全面搜索两天，把我们都抓住了。结果7个孩子5个被关进了牢房。我岁数小，侥幸逃脱。”

　　赵瑜14岁那年去了晋城一个小化肥厂，他虽然不是司机，但人活络，跟司机们混得厮熟，每天跟汽车泡着，有事没事跟着跑，等于是一个小学徒。

　　当时晋东南地区什么人最能？谁能到北京管老首长或老房东要回一辆汽车来最能，甚至多年传为佳话。晋东南地委当时有吉姆、伏尔加和一辆逐级淘汰下来的奔驰，就成了万人议论的话题。

　　那时的车经常抛锚，这使得驾驶员人人得掌握修车技艺。试想零下20度的黄昏，抛锚在深山中，如果不会两下子，那不是拿性命开玩笑。

　　前两天，他认识的一个女士，开着一辆日本好车从宣武门到西客站，好几公里，路上所有的司机都冲她指点，她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右前轮胎早就瘪了。她还不会换，是拖车警察帮助换的。因为没有及时换，那个轮胎彻底报废了。想想两个时代的驾驶员真是两重天。

　　赵瑜在小工厂时开得最多的车是解放牌卡车和212吉普，“当时汽车工业是直接为计划经济服务，解放牌长期供不应求。所以卡车设置多年来对驾驶员的冷暖考虑很少。“你这个罪都受不了还开什么车？”这是当时的指导思想。解放牌严格说就是二战中的苏联车，走风漏气，对改良视线毫不在乎，大鼻子挡了多少视野。坐在上面，腿飕飕地感觉凉。老驾驶员开这种车晚年都有腿病。“驾驶那种老式解放牌惟一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提高驾驶技术。我开了7、8年这种车，现在不管什么车，你身躯再庞大，视线再不好，赶得上解放牌？有这个车垫底，什么车都开得满利索。

　　“当年北京212也不考虑人在里面的舒适程度，到了80年代才添了顶篷上的保险杠，走风漏气严重。这种车主要是配合当时深挖洞，广积粮，主要配备给基层首长和县委书记，人人都是军大衣一裹上路，还要什么空调？

　　“我记得当‘徒弟’时每晚第一件事是放水防冻，早上第一件是烧热水，加进水箱。如果没有热水，要用柴油在底下烘烤———这很容易出事，经常车毁人伤。

　　“这两种车极为费油，车上都带有大油桶，有时解放牌要带两个巨桶。路上基本没有加油站。北京212因为油的问题只能考虑以县为距离进行活动，同时都有‘扁桶’预备。虽然那时的车是喝油的老虎，但速度居然不如现在的小面。我记得我最好的师傅批评我时说：‘啊，把一个解放牌动不动居然开到50迈，你要干什么？你不是疯了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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