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专

　　近日整理旧文稿，发现1987年7月写的一篇散文《网湖的色彩》里有这样两句话：“时下，别样红的映日荷花已开满湖汊，为网湖平添秀色。野鸭是不见踪影了，但拨开野鸭洲的草丛，却能惊喜地发现一窝窝野鸭蛋，与冬季狩猎野鸭一样妙趣无穷。”

　　以无比欣赏的口吻谈论“狩猎野鸭”事，这是我吗？我有这么麻木吗？是的，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美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宣传标语说：“制造一件裘皮大衣要用20头迟钝的动物，而穿上这样的大衣只需要一头就够了！”

　　1987年的我，是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团干部和满怀理想的文学青年，已有一些环保意识，知道要保护森林植被，要抵制“三废”污染，但保护动物的意识很不健全，当然也不知道噪音污染、光污染这些概念。以今天我自己的眼光看，那时的我尚是一头“迟钝的动物”。

　　十几年过去了，环保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关于环保的信息也越来越丰富，在这样的氛围里，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环保主义者，对自己过去的迟钝感到震惊，更感到羞耻。

　　问题是，在今天这样的形势和氛围里，“迟钝的动物”依然比比皆是。手头的一份报纸，即2003年2月12日《人民日报》载：山西运城盐湖区十几个村的村民用毒药毒杀麻雀，以每只一角五分钱卖出谋利，检查人员在一收购窝点发现的一个账本上，就有收购12．4万只麻雀的记载……尤其令人痛心的是，那么多农民亲手毒杀自家田里的益鸟，无异于自砸饭碗、自毁家园！

　　中国有句俗语，叫“举头三尺，必有神明”。我在这里说到“神明”，应该是生态平衡的规律，生态道德的律条。半个世纪前，藏族人没有打猎的，那时候马鹿、林麝常常几十只一群闯到田里吃庄稼，却受到藏民的保护。那时候也很少砍树，藏传佛教认为树砍多了，雨就少了，泉水也干涸了，同时乱砍树的人死后不能升天，而且会给子孙后代带来厄运。现在全国风景区保护生态最好的大概要算九寨沟了，因为在那里居住的藏民和羌民对自然始终心怀敬畏，对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始终视若珍宝呵护有加。

　　然而有些时候，利欲会让人蒙昧，让人迟钝。想建房子再名贵的树木都敢砍，想挣钱再珍稀的动物也敢猎。索南达杰牺牲在反盗猎的战斗中，扎巴多杰也病逝在反盗猎的前线，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依然与日俱减，已由20世纪90年代初的10万只锐减至现在的5万只。田波院士说，不少病毒原来的宿主是动物，人类破坏了环境，导致一些动物数量减少或灭绝，这些病毒为了生存，就会产生变异，学会在人类身上生存。再迟钝下去，万物之灵的人类也许会在进化的道路上自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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