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试验只是想回答一个问题———几名对核技术一无所知的人，只凭他们的智力，在无法接触到机密资料的情况下，是否能够破解制造原子弹的天机？

　　这也许是目前最让人关注的问题之一：一个没有任何核专家的国家想要造出原子弹究竟有多大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美国军方早在40年前就进行了一次名为“第N国计划”的绝密试验。试验结果令人震惊———两名原本对核技术一无所知的物理学博士，仅仅凭着一些已经公开出版的核技术资料，在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状态下苦心研究了30个月之后，居然成功地设计出了一枚如假包换的原子弹！

　　6月24日，当年参加这次试验的两名物理学博士鲍伯·塞尔登和戴夫·道布森接受了英国媒体的独家采访，首次曝光了冷战时期美军“第N国计划”的绝密内幕。

　　“第N国计划”

　　1964年，正值古巴导弹危机结束后不久，原子弹问题理所当然地引起了美国军方的极大关注。当时，只有美国、英国、法国和苏联拥有原子弹，五角大楼希望制造原子弹的技术永远是个秘密，永远也不要让第五个、第六个……乃至第N个国家掌握这种技术。

　　于是五角大楼进行了一个名为“第N国计划”绝密试验。这次试验只是想回答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几名对核技术一无所知的人，仅凭他们的智力，在无法接触到机密资料的情况下，是否能够破解制造原子弹的天机。

　　当年参加“第N国计划”的，分别是28岁的鲍伯·塞尔登和26岁的戴夫·道布森，两人都是物理博士，但都对原子弹技术知之甚少，而这恰恰是最理想的试验人选。

　　年近七旬的塞尔登回忆说：这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故事。

　　“39年前，我还是一个士兵，刚入伍不久，总在想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天分充分发挥。一天，我突然接到被誉为‘氢弹之父’的爱德华·泰勒的命令，说想见见我。”泰勒当时是美国原子弹计划中的关键人物，脾气暴躁，喜欢发号施令。

　　能够被这么一位大人物召见，塞尔登自然有些受宠若惊。“我和泰勒谈了一个晚上，他不停地问我大量关于制造核武器的物理学细节，可我一无所知，张口结舌，离开时我沮丧不已。没想到两天之后，我意外地接到上级打来的电话———命令我马上动身去利弗莫尔！”

　　“有趣”的工作

　　电话中所说的利弗莫尔，指的是美军利弗莫尔放射实验室，一个传说中的美军试验基地，位于加州，异常神秘。塞尔登以前也只是听说，接到命令后他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在利弗莫尔，塞尔登认识了道布森。利弗莫尔放射实验室的负责人告诉二人，将安排一份非常“有趣”的工作给他们，但具体什么工作必须暂时保密，得等到他们通过了“忠诚度调查”才能说。（security clearance：忠诚度调查，通常又称为背景调查，指对申请人是否是间谍、颠覆分子及恐怖分子进行背景调查。）塞尔登回忆道：“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天哪，这么神秘，好像是个大挑战呢。”

　　塞尔登和道布森双双通过审查，“有趣”的工作开始了———这工作竟然是让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设计出一枚原子弹！———“可我们所有的‘装备’只是几个笔记本和两张利弗莫尔图书馆的借书证而已。”现年65岁道布森回忆说。道布森待人谦和，目前在威斯康星州的贝罗特大学教物理。

　　道布森说，利弗莫尔实验室的负责人给他们安排了一个专门的办公室，但是他们却不能进入那些属于“限制级别”的走廊和办公室。而且，在进行原子弹设计的时候如遇到疑问，他们也不能向他人咨询。另一方面，他们在研究过程中弄出来的一切———图表、草图、甚至信封背面的随意涂鸦等等，也全都自动地成为“最高机密”！

　　两人的原子弹知识少得可怜，道布森回忆说：“我们只是大概知道，要想制造一枚核弹，你必须迅速地将一堆可裂变的物质弄到一块去。”

　　图书馆里找到设计原子弹的“路线图”

　　幸好，在利弗莫尔实验室的图书馆内，塞尔登发现了一本讲述二战期间美国研制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的书。“这相当于给了我们一张设计原子弹的‘路线图’，”道布森说，“但是我们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肯定保留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核心内容秘而不宣，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造出原子弹来可真有些疯狂。”

　　据透露，两人所有研制原子弹的资料大都来自当时已经公开发布的“原子和平计划”中的资料，此计划由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提出，探讨全球范围非军用核能将如何造福人类，并首次向公众领域公开了大量关于核能的技术细节。

　　道布森说，在研制过程中他们曾面临一个关键的选择。第一种选择是设计一个炮式（gun－style）原子弹，就像在广岛投下的那种，使用一个榴弹炮令两块裂变物质相互撞击。另一种方案是造一个更为复杂的内爆式原子弹，就像在长崎投下的那种。深入研究后他们发现，“炮式原子弹需要大量材料，而且它的爆炸强度并不猛烈，”道布森回忆，“而内爆式原子弹正好相反，用料少，但破坏力惊人。”

　　道布森回忆说，整个研究过程都是“纸上谈兵”。他们不必将正在设计中的原子弹建造出来引爆进行测试，这个测试过程另有他人代为完成。他们只需通过书面形式写下想要测试的原子弹部件，然后将这份报告通过一名助手转交到利弗莫尔实验室中受限区域的人员那里进行检验。

　　测试结果将在几天之后反馈回来。不过，这些结果究竟是实物测试的结果还是计算出来的，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道布森和塞尔登认为，搞到钚将是制造原子弹过程中最困难的部分。塞尔登说：“得到裂变物质的确是最大的问题，它关系到整个计划能否最后成功。但整个设计原子弹的过程中，你必须很小心，每一步都要准确无误，犯错的机会可能有成千上万。只是凭猜测，跟着感觉走，是万万行不通的。”

　　“就跟投在广岛的那颗一样响！”

　　1966年年末，两人终于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此时距离他们正式开始“第N国计划”已经过去了两年半的时间。“我们写了一份非常详尽的报告，用工程学术语描述了我们将如何建造原子弹的构想，以及所需要的材料清单。”塞尔登说，“在报告中，每一个制作步骤我们都用大量细节予以说明，因此一般的机械商店完全可以照着这份报告将原子弹生产出来。”

　　但报告递交上去之后，一直没有任何人来告诉他们，这个耗费30个月研究出来的方案是否真的可行。

　　两个星期之后，美国军方突然安排他们展开巡回演讲，让他们向华盛顿方面的政府高级官员和国防部专家们讲述在制造原子弹过程中所积累的经验教训。塞尔登回忆说，听了他们的演讲之后，这些专家们立刻就炸开了锅，分成两大派别展开激烈讨论。“一派坚持认为，想要自行设计出一颗原子弹非常困难。另一派则认为，从理论上讲，一个哪怕只有高中文化的人，也可以在自家车库中造出原子弹！”

　　“第N国计划”就这么在一片争议声中结束了，利弗莫尔实验室为道布森和塞尔登举办了一个小型告别晚会。晚会结束后，研制原子弹的高级专家吉姆·弗兰克将他们悄悄拉到了一边，低声对他们说，“我敢打赌，你俩很想知道你们设计出的这颗原子弹威力有多大！”

　　道布森回忆道，“我们回答说是。于是他告诉我们，如果这枚原子弹真的造出来的话，它爆炸时将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我们问他究竟会有多响，他回答说，就跟投在广岛的那颗一样响！听了他的话，我们很震惊，这真让人有些恐慌，制造原子弹原来竟是如此简单。不过话又说回来，知道真相总比不知道要好。”

　　道布森说：“今天的恐怖分子只要得到合适的核原料，再加上那么一点运气，便可以轻松造出一枚原子弹。时光如果倒退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在如何维护核安全的问题上存在着两派意见，一种认为必须把制造原理进行保密，另一种认为可以将核原料封锁起来。现在，虽然核原料仍被锁在深闺之中，但是它们的安全依然让人心存疑虑。虽然制造原子弹依然存在着许多窍门，可是大部分原理已经被公布于世。如果你是一个勤奋的学生，那么也许只要看看说明书，一切便可以轻松搞定。”

　　“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军备竞赛”

　　“第N国计划”结束之后，塞尔登一直在军中服役，上级将他从利弗莫尔调到位于美国洛斯阿拉莫斯的另一家重要军事研究基地。同时他也是美国空军科学顾问团的成员，曾经帮助美国研究如何应付“脏弹”的恐怖袭击。

　　而道布森由于对核弹研究深恶痛绝，彻底退出了这一行当。他说：“决策者之所以想出这一馊主意（指拿他们两人做试验），只不过是想证明设计和制造核武器易如反掌，好像是在说，‘来，让我们做个直径为4英寸的热核装置。’这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军备竞赛，我当时一直想洗手不干了。”

　　爱因斯坦有句名言———如果他知道他的相对论会被利用来制造原子弹，那么他宁愿选择做一名锁匠。类似地，道布森后来选择做了一名教书匠。（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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