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娜今年23岁，国际游泳健将。1995年名列女子50米自由泳世界排名第六位；女子100米自由泳世界排名第五位。多次出国参加世界游泳比赛，多次获女子自由泳冠军，和队友合作，获得过美国亚特兰大第26届奥运会女子自由泳接力亚军。

　　我一直以为，专业运动员虽然辛苦，但他们得到的却也很多，除了领奖台上的风光，待遇也比其他工作要强许多，但真正了解之后才知道，实际上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用青春、健康、血汗、甚至生命换来的，不过是金字塔的底座位置。

　　如今，晃娜这位奥运会银牌得主已退役两年，与人合作，在北京郡王府游泳馆办了个大白鲨潜水训练班，但主要时间，还是在各游泳馆教一些大妈和孩子们伸胳膊蹬腿学游泳，这让我这个游泳追星族感到有点跌份。

　　那天在水里，我羡慕地问晁娜：“你每次游泳都有好多人看你，什么感觉，特得意吧？”

　　她说：“挺别扭的，让那么多人看不舒服，好像我游得多好似的，所以我不愿意老游。”

　　我很奇怪：“你不愿意大家都知道你是世界冠军？”“我愿意。”晁娜毫不掩饰地说，“这能满足我的虚荣心，对我的付出也是一种认可，但这和让好多人看不一样，游泳不像足球篮球那样，是被大众关注的项目，游泳报道得比较少，所以得了冠军大家也不一定都知道。”

　　原来她的虚荣心在这儿。

　　曾经有人赞叹，晁娜在水里是一条美人鱼，她1米79的身高，流线型身材，秀美的面孔，皮肤很白，是那种很健康的白，平时出了游泳馆，总是一身休闲打扮，很随意，却透着一股酷劲。我总觉得，这才是世界冠军的派头，因此有人呼吁，中国体坛应多些像晁娜这样的美人。

　　在游泳馆，只要晁娜下水，水面上所有戴泳镜的脑袋，都会立即转向她，以至她那条泳道里的“面的”，都会知趣地钻到别的泳道，以免被她“追尾”。因此在泳池里和她说话，我总愿意找人多的地方，好让人知道我和她的关系。

　　晁娜父母都是工人，中专文化水平，她8岁那年，一个体校游泳教练到学校挑人，让满8岁的孩子向前站一步，别的8岁孩子都向前站了，教练要带他们走，晁娜有点着急，在后面小声嘟囔，我也8岁了，因为她当时胆小没敢向前站。于是教练问她，喜欢不喜欢游泳，她说喜欢。就这一句喜欢，从此改变了晁娜的命运，让她尝到了常人几辈子也尝不到的苦，也获得了常人做梦也想象不到的荣誉。

　　也许是由于晁娜聪明，身体条件好，练得刻苦，总之在15岁那年，她参加了在德国举行的国际少年游泳赛，获得了短池女子100米自由泳冠军，这让她从练游泳的孩子堆里一下子脱颖而出，尽管现在一谈起训练来，她就会像看恐怖电影一样的尖叫：“哎呀你不知道，好痛苦，好恐怖呀！”对晁娜来说，在专业队训练的日子，简直不堪回首。

　　小的时候根本不懂，就知道累了游完了就没事了，但越到后来精神越压抑，每天一想训练就发愁，特别害怕，时间长了，疲劳了，就越来越憷，所以后来是精神支持不住了，有时睡着睡着会突然惊醒，以为又要起床了，教练又敲门了。有时候回家睡觉，父母经常夜里听见她啪啪的在床上练打腿，打得还特快，因为在床上是实的，打不动，实际上她是在做梦，在梦里还特着急，心想怎么打不快呢，简直有点神经质了。

　　晁娜告诉我：“你知道练乒乓球的吗，还有得神经病的呢，因为乒乓球更得精神集中啊，你老得琢磨人家怎么发球，我有个朋友以前是练乒乓球的，从早上不到8点就练去了，到中午一点才回来，下午两点多又去了，练到晚上七八点才回来，都这样。而练跳水的眼睛尽是不好的，因为咱们要求从空中跳下来，得看目标呀，得睁着眼睛呀，那水的冲击波力量多大呀，很多运动员视网膜都坏过。但是中国运动员的体能呢，体力呢，就不行了。以前我也不知道，后来大家都在一块议论才知道，真的，运动员真是太苦了，哪有舒舒服服拿冠军的呀。”“那你们来月经怎么办？那么凉的水，也要下去练吗？”我突然想到一个女人最实际的问题。

　　“那有什么，照样练呀，肚子疼也得练，吃芬必得，有时实在疼得不行，才跟教练说。”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开始恐怖了，作为一个女人，这简直让我难以想象，这就像是一座金字塔，它是用多少人的青春、健康、身体、甚至性命作代价换来的，成千上万的人垫在下面成为底座，才托起了塔尖上的辉煌。

　　晁娜在专业队的时候，曾做过一次阑尾手术，那时备战奥运会任务紧，手术后七天她就下水了，每天队友和教练都要帮她穿游泳衣，先把伤口贴上一块大防水膜，从上边直贴到大腿，当时她的腿不能打水，就给她两腿之间夹上浮板，在水里慢慢的动，然后每天上来，她都得带一套工具，剪子、纱布、酒精等。“你可不知道，洗澡的时候就看我的了，先把膜剪下去，再用酒精碘酒消毒，再用纱布贴上，伤口不断的往外渗分泌物，那时我还不到16岁，什么都不懂，不懂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对以后身体有什么不好，就知道对我训练有好处。那时候我走路都不能直着腰，那也得下水，我是第14天参加的世界杯短池游泳比赛，当时教练也犹豫，说要不你别比了。我说比吧，练了这么长时间。报名有一百米和五十米，教练说一百太长就游五十吧，反正你也进不了决赛。结果，嘿，上午游完，进决赛了！教练、领队、校长都特吃惊，到晚上又发挥得特别好，得了第三，而且成绩跟我最好的成绩差不了多少，到现在，北京游泳队那些校长领队，都拿我的事来教育小队员，鼓励他们呢。”

　　实际上那次游泳出发，枪一响，晁娜从台上跳下去时，感觉伤口疼得就像崩开了一样，当时她直害怕，心想肚子要是崩开了，还得做手术，一想做手术她就更害怕，后来这个伤口由于被水泡了没有长好，阴天总疼，疼了很久很久。晁娜说：“可是当时我没办法，现在真有点后怕了。”

　　晁娜从9岁开始，就住进了体校，直到后来到专业队，都是每周回来一次，和家里接触很少，我问晁娜：“你当时年龄那么小，训练又苦，为什么会坚持下来？干嘛不跑回家呢？”

　　她说：“一开始我也没想一定要做专业运动员要拿冠军，到了十一二岁就有点理解了，知道得一个冠军有多难，但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几岁的孩子，队友同学被淘汰了，自己根本不可能提出放弃，只有更努力的练，不会往后看，只能往前走。”“但你仍然是可以撤下来的呀？”我还是不明白。“我觉得那是我的一个目标，我不知道能不能达到，但我一定要努力，而且我已经付出了好几年，让我一下子放弃根本不可能。”

　　我终于明白，其实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当运动员的，除了身体条件，还需要一种常人不具备的素质，而优秀运动员之所以能坚持下来，取得出色的成绩，肯定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意志上超出常人了。

　　晁娜1998年在队上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北京工业大学的学生，对此很多媒体都有过报道，优秀运动员被名牌大学录取，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也非常荣耀，这是对他们付出的一种回报，也给他们以后在社会上谋生，创造了有利条件，但晁娜对这次上学，却非常的不以为然。“其实什么也学不了，北工大的老师来给我们上课，我们的课程和在校学生不一样，学了快5年，一门一门的结，考试比较松，老师也会提醒提醒。可这两个半天没游，过后还得补上，游泳这个项目，你一天不下水，水感就不好了，训练累得要死，哪有精力去学习呀，但队里已经给报上去了，有课你就得去听，我们北京队是和北京工业大学挂钩的，上这个大学等于给我们的负担更重了。”

　　那个时候，如果上午不上课，她们还可以6点20起床跑步，但是周一和周四上午上课就不同了，这两天要早上5点半起床下水，游到8点，没吃饭就湿着头发再骑车去听课，冬天头发都能冻上冰。

　　“那你在运动队时谈过恋爱吗？”在我看来，像晁娜这样的姑娘，应该是不乏追求者的。

　　“那叫谈恋爱吗？大家在游泳池里，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但根本没时间在一起，因为你没有业余时间，没有单独时间，宿舍是几个人住一屋，队里都是军事化的，除了训练，吃饭，没有别的时间。顶多你在游泳池里多看他几眼。有时集训，和外地的运动员聚到一起，但集训完了就分开了，谈什么恋爱？根本不可能，教练眼睛都盯着呢，你想聊聊这个聊聊那个，还想喝咖啡去酒吧？门儿也没有。”

　　1999年城运会，晁娜她们准备出发去西安了，出发的前一天，上午训练完，晁娜在游泳馆摔了一跤，差点没把腰给摔断，后背凹进去一大块，脚后跟也摔破了，当时应该缝针，却没有缝，大家光顾了晁娜的腰了，因为当时体操运动员桑兰刚出完事，高位截瘫，大家怕晁娜腰椎再断了，也高位截瘫。

　　当时晁娜的腰一点不能动，起了个大脓包，里面全是脓，谁看了都害怕，但仍然得去比赛，还不能打封闭，因为有兴奋剂检查，只能强忍着，后来照了片子，说骨头没事，就是纤维组织的损坏，但是它疼啊，比赛时，还不能让对手看到你受伤，这样就给别人信心了，还得装。

　　晁娜想起那次的感受说：“哎哟，你不知道，那真是太难了，那次我是坐火车去的，他们把我抬上火车，北京到西安，一直趴着，疼得睡不了，全身疼得都是汗，又不能麻醉，比赛之前大家都是攒体力的，我什么都干不了，本来这次比赛前我的训练特系统，效果也特好，刚摔了的时候，我问教练，我还能比赛吗？几个教练都说，你还比赛哪，赶紧抬医院照片子吧。结果骨头没事，后来教练问我怎么办，我咬咬牙说比，还得比。一个是当时我们是交流到武汉队，是替人家比的，人家是出了钱的，再一个我练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想既然骨头没事，就忍着吧。”

　　到了西安后，晁娜还是疼得睡不了，教练就拿药酒给她擦，糊膏药，她住的房间门根本不关，教练随时进来给她弄，但根本没用，她的脚又像那次阑尾炎手术似的，拿个大膜一包，比赛前的训练，是大家抬着把她放到水里，她也动不了。到了比赛那天，她自己还得挣扎着上台去跳。“到了比赛你什么都顾不了，该活动就得活动，不能因为疼就不活动，不热身了，根本不可能。到了台子上，什么都忘了，哪有时间顾得了疼，腰断了也得游，一共7天的比赛，我拿了三个冠军，教练们都说，我真的不容易。”“我记得特清楚，十一那天晚上，我烧到42度，我妈说这孩子别烧傻了，想带我去医院，可哪都去不了，只能等着，后来去了医院，还是退不了烧，白血球两万多，就是那个腰的炎症，医生说，做手术吧，把这个包给切了吧，我问怎么切？医生说拿刀切。我一听哇的就哭了，那年我19岁，还有两个多星期就是悉尼奥运会选拔赛，这一动手术，我怎么游泳啊？自从切了阑尾那次，我就特怕刀了。后来教练、领队、校长大家商量，还是不能切，因为一有伤口，又得好长时间，游泳必须下水呀。”

　　输了一个多星期液，终于好了。再参加奥运会选拔赛，晁娜比了个一塌糊涂。那年悉尼奥运会她没去成，为此她感到特别遗憾。经过了几次受伤的磨难，2001年全运会，晁娜已经再没有心气去争冠军了，也没有心气练了，于是，她终于下定决心不干了。

　　我想晁娜刚退役时，一定特别失落，有很多不适应，因为她的整个青少年时期，几乎都是在专业队度过的，而在社会上，没有多少人关心游泳，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得过世界冠军。但她却说：“哪呀，退役以后，觉得好轻松啊，每天不用早起了，不用六点就下水了，许多身体上的痛苦可以不承受了，压力也没有了，好像一直关着的那扇门一下打开了，所以一下子觉得自由了。”

　　看着她轻松的样子，我问：“那如果让你再生一次，还想练游泳吗？”“还练。”她毫不犹豫地说。“其实我很喜欢游泳，真的特别喜欢，因为那时候如果我不游，就可能参加不了奥运会了，全世界有多少人能参加奥运会呀。”

　　我问晁娜：“你父母周围的人是不是都特别羡慕他们？”“是啊，人家说你们多开心呀，从小孩子就不用管，还给你们挣了房子，挣了钱，挣了荣誉。”晁娜家现在住的两居室，是北京体委奖励给她的，她练了这么多年，积蓄了20万，都放在妈妈那里。“但是他们也付出了很多。”晁娜说。“从小就得接我送我，那时候在体校营养不好，伙食差，还老得给我弄营养品，那时一个普通家庭才有多少钱，他们每星期都得给我送吃的，后来到专业队以后，伙食特别好，那时我特惊讶，哎呀，这么多好吃的，就像农村孩子到城市了一样。”“你在专业队时是不是奖金收入特别多？”因为我想，一个21岁的孩子，能有20万还是很不容易的。

　　“不是的，中国游泳不是俱乐部制，其他项目现在都是联赛了，这样可以赚挺多钱，游泳不是俱乐部制，也没有大的企业赞助，就靠工资。你和体委一脱离关系就没有工资了，现在我的关系放到人才交流中心了。其实在专业队收入也不是固定的，比赛多，你有冠军，就多一些，成绩不好，你就不能参加更大型的比赛，也就没有奖金。不是你努力了，就能拿冠军的，比赛的偶然性太大了，冠军和亚军，0.01秒之差，纯粹是运气，跟实力一点关系没有，第二名和第八名一样，太残酷了。运动员就是这样，你行，留着。不行，淘汰。真的特别残酷。”

　　参加大型世界比赛，代表自己的国家站在领奖台上，这样的荣誉，在全国，就是在全世界，又有多少人能够得到呢？但也许晁娜已经完全回到现实当中了，过去的所有风光，都没能覆盖住那些令她恐怖的痛苦。如今，她已经清醒地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了。“所以不能责怪运动员对社会了解少知识少。一块金牌的获得，是有那么大的一个金字塔的底座在那支撑着，我觉得运动员其实挺可怜的，挺可悲的，我们都是为了国家争荣誉，一说中国得了金牌，全国人民都激动，兴奋，自豪，可是谁在给你们争荣誉呀。我觉得国家对运动员的政策应该有倾斜、有照顾，同样的付出，有的还一身伤，你对他未来的养老失业等保险都应该有一个安排。我承认，运动员可能是比社会上的一些人少很多知识和社会经验，因为他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累到见哪儿都想坐，什么精神都没有的地步。你要是真的当过运动员了，什么苦都能吃了，因为你吃过常人一辈子都体会不到的苦，是身体极限的苦，像我们有时心脏跳的那个速度，让你觉得，哎呀，那个气根本喘不上来，马上就要死过去一样。”

　　一说起训练的艰难，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好像用这种方式，能抵消她的痛苦一样，我想，她心里一定在后悔。“我不后悔。”她强硬地说。“后悔也没用，想后悔也没机会，你说后悔，嘴上痛快，心里也别扭。”她说得很无奈。“我不是没见过，队里要做人员调整了，没有发展的，该干嘛干嘛去，今天告诉你，明天就得搬走，这就是我为什么挺知足的，因为从小和我一起练游泳的同学早就不见了，而且每个运动员付出的都一样多，都一样的苦和累，但是我苦了累了有回报，有的练了十来年，一次奖金都没拿过，青春没有了，学识没有得到，时间也耽误了，还落了一身伤，就算我是世界冠军，奥运会银牌，我得了这么多荣誉，还是北京三八红旗手，又能怎么样呢？是，这些荣誉给我带来了一些便利，上大学不用考试，特招，但这是我的付出换来的。我是世界冠军，北京游泳历史上奥运会银牌是最好的，我们教练都说过，但是怎么样，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在我国的各行各业，有很多退役的专业运动员，幼儿园阿姨、售货员、工人等等，由于没有专业知识，他们很少有获得一个好职业的机会，即便通过努力和机会，当上了教师甚至记者，他们也大都不太愿意谈自己的过去，好像那是一段不大光彩的历史，甚至有人还在埋怨自己的父母，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自己去干专业。“他们是让我留队当教练，因为我成绩好，认为我能带出好运动员来，是我不愿意干竞技游泳了。退役后，有人邀请我到新加坡当教练，美国一所大学给我奖学金去读书，我都没去，但这些都是我的付出换来的，我当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应该利用这个优势和经验来做点什么，后来有个朋友介绍，说你辛苦了这么多年，对游泳付出这么多又得到这么多荣誉，为什么不用呢，我想也是，毕竟我还喜欢游泳，就开始教游泳了。”“但你不觉得自己在知识上有什么欠缺吗？为什么不抓紧补一下，很多著名运动员下队后都赶快给自己充电的。”“那就要看什么工作了，比如现在教游泳我就特别轻松，但是让我做生意、坐办公室，我肯定不行，又得学很长时间，我不想再学了，我已经学了这么多年，我想开始稳定的生活，开始赚钱了。谁说一定非上完大学才能成功？我没这么觉得，我也没觉得这人非得有知识才能让人尊敬，别人才会觉得你出色，”

　　实际上我发现，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较劲了，因为她自己也明白，比起社会上的同龄人，她缺少的是什么，但她又能怎样做呢，领奖台上的风光，只是暂时的。她曾经很随意的对我说：“回头我送你一块奖牌吧。”

　　我吃惊地问：“你的奖牌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送人呢。”

　　她很不在乎：“哎呀，我多的是。”

　　我很难过，当一个运动员，可以用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荣誉时，这说明，这些荣誉对她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尽管她为此付出了那么多。

　　我问晁娜：“像你这样的年龄，23岁，很多人都大学毕业，有了自己的事业或者有更高的追求了，比如出国读书等等，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得到了荣誉。”

　　“但是我知道竞技游泳不能干一辈子，如果我能干到退休我就接着游，这是其中一个因素，还有兴奋剂事件，老是接连不断，我觉得特不公平。比如国际比赛，大家都在游泳池里练，我们付出的都一样，有可能我比其他人付出的还多，到比赛时，就因为她用兴奋剂，成绩就好，这就非常不公平。”

　　“不是能查出来吗？”

　　“关键有许多是查不出来的，一遇大型国际比赛，有很多人钻空子，兴奋剂有时是抽查，有时全查，我觉得这里面不干净，你不知谁用了谁没用，不能保证这里面全都是清白的，全世界体育都不干净，如果干净就没有必要反兴奋剂查兴奋剂了，都是为了利益。”

　　这让晁娜极度失望，训练的痛苦又让她不堪回首，如今，退役后的晁娜对专业生活不仅没有一丝留恋，甚至有些痛恨了。“那你为什么没更早一点退役？”

　　“中国运动员都是从小体委把你培养出来的，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培养你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做贡献，怎么能走呢？。”

　　“那么你愿意将来嫁个大款吗？”

　　“当然愿意呀，谁不愿意自己老公有钱呀，当然我不会为找一个大款去找男朋友，别说女的希望男的，就是男的还希望女的有钱呢。”

　　“那么你愿意找个体育圈外的人吗？”

　　“不喜欢，我挺排斥外面人的，不愿意接受也不愿意接触，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中间隔着很多东西，我的朋友都是体育圈的，我过去也没有时间和外面的人交往，即便有，也是朋友的朋友，很多运动员找朋友都愿意找圈内的，因为我们从小生活在这里，看的都是这些人，没那么拘束，不像和外面的人那么格格不入，体育圈内的人没有那么多特累的事，想什么就说什么，女孩子都有点像男孩子，女孩子如果没有点男孩子性格，是干不了体育的，我们不像外面的女孩子那么酸文假醋，其实我也会装，但我不愿意装，我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劲改变不了了。”

　　体育已经给晁娜的人生打上了深深烙印，我曾经设想，如果当年那个8岁的小女孩没有在教练后面嘟囔一句，没有说她喜欢游泳，又会怎样？晁娜咬着牙说我不后悔，就像她受伤之后咬着牙从跳台上跳下水去一样，其实人生就是一场比赛，但计算成绩的标准却有很多，也许晁娜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赛场又能比国际体育赛场纯净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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