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来自空调的那个锡制管道，它使我的心发颤。凯姆瑞跳起来，躲到走廊的一个拐角里。他看起来害怕极了。他正不安地凝视着窗户。那是一只鸟儿用嘴啄东西的声音。“那是一只鸽子，儿子。它正在房顶上用嘴啄空调呢。”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只鸽子？”

　　“就是那只栖息在我们邻居家的墙上的灰色鸟儿。就是那只高兴的时候会唱歌的鸟儿。”

　　他斜靠在墙上，身体松弛下来！“它不再栖息在墙上了。它不再唱歌了！”

　　“如果天气变得阳光明媚，那它还会再来，还会唱歌的。”

　　我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那黑暗的天空。昨天的龙卷风把乌云都刮到这儿来了。城市北部的山脉的山尖呈现出如墨的黑色。今天虽然没有下雨，可天空却阴暗得像黑夜一样。我斜靠在一个软垫上，翻开《第三帝国》那本书，注视着里面那些重要人物的画像。我的目光落在元首那双令人畏惧的眼睛上。

　　现在，那声音变作某种敲鼓似的声音了。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一个受重伤的孩子正微笑着看着我。有人正在屋顶上轻轻敲打着。梅罗亚姆斜靠在厨房的门上，胆怯地用手指着屋顶。每一个声音都使她颤抖。我看着她，让她说话。自从她昨天看见那个受了重伤的孩子时起，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当房门和窗户开始晃动的时候，我正在看《第三帝国》里面的一座集体坟墓。一个像是炸雷一样的声音突然爆裂开来。梅罗亚姆尖叫着，跑过去抱住凯姆瑞。在烟雾和灰尘的笼罩下，我只能看见梅罗亚姆的白眼球。我听到她的尖叫声：“他就在拐角处。”

　　我打开房门。一股灰尘向我袭来，把我变成了波形样式。我跑下楼梯。每个人都在奔跑。人、墙、汽车，所有的东西都错了位，变了样子。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放慢了速度。马路湮没在那像一阵飓风似的从我的脸旁刮过的灰尘和烟雾里。在我奔跑着的时候，我能够听到救护车的汽笛声。我抱住一个满身是血的老人，把他扶起来。靠近这条小路的尽头有一辆救护车。它的后门敞开着。我把这个老人的身体放进救护车里，然后去推他的脚。他的一条腿与他的身体分离开来，留在了我的手里。救护车鸣着笛开走了。我默默无言地往回走。他们已经用一条被单把那个孩子裹了起来，并把他放在了墙边。那个孩子的脸完全变了形。那条腿仍然被抓在我的手里，滴着血。人们正在向我的身边聚拢来。梅罗亚姆和凯姆瑞穿过人群向我走来。凯姆瑞正在看着那个孩子的脸。梅罗亚姆则在发抖。有人大声叫道：“还不把那条腿放下？”

　　我把那条正在流血的腿放在那个受伤的孩子的旁边，牵起梅罗亚姆和凯姆瑞的手，向人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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