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

　　前两天收拾屋子，把口罩集中起来一数，有50多只。

　　“扔了吧，不过那些18层纱的口罩倒可以拆掉洗碗。”老公说。

　　但我不可能扔掉这些东西，非典令我从未如此珍爱口罩，2003年的春天是口罩的春天，这个口罩是财富，是时尚，是爱，是抵挡恐惧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是世俗间最珍贵的“得不到”和“已失去”。

　　非典肆虐的时候，除了地摊上那些出处可疑、内容不详的口罩，药店门口几乎都挂着“口罩缺货”的告示。那天在办公室走过一名同事的桌前，突然看见一大摞粉红色的“猪嘴”口罩。“啊！这是在哪儿买的呢？”我惊喜地问。同事回答说是从朋友那里买的，已经没货了。看到我失望的走开，他快步追上来说：“送给你一半吧。”便将五只口罩塞到我的手中。这是能防尘、防花粉过敏的“亚都”牌口罩，后来，它们曾在我和老公逛超市的时候发挥了强烈的装饰作用，我的粉色T恤和这口罩配起来那叫一个时尚，老公的粗黑和粉红口罩配在一起则是很大的幽默。这种一次性的口罩有个金属条在鼻梁处，但即便把它扣紧，病毒和什么可怕的东西也有可能从脸颊和下巴的边缘溜进去，但在非典时期，你如果不带任何一款口罩走进公共场合，就会像平时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一样遭人取笑和不自信。我和老公牵手走在超市里，心中充满了自信以及对同事的感激，这就是非典时期的一点事，挺辛酸的初衷反而还有点让人留恋。

　　我还有一只3D的口罩，是我老公厚着脸皮跟医院的朋友要的，据说遭到了该朋友长久的思考和矜持才拿到，所以这个3D挂在阳台上很久也没舍得扔，它是我众多口罩中的精品。我不知道它在专业上有什么讲究，但当时在大街上带个3D的口罩就像现在手持会拍照的手机一样炫，如若再胆敢在这方寸之地涂个鸦或表达个新思想，就是SARS期间无愧于生活的新人类。

　　非典防治引起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后来作为紧俏货的口罩也开始“有售”了，但因为曾经经历了严重的“口罩荒”，我总是一见到不同功能、不同款式、不同质地的口罩就能两眼放光地扑上去，还一脸喜悦地往外掏钱。我积累到的口罩品种有：各层数棉纱口罩；猪嘴型3D口罩、一次性口罩、带动画人物的彩色口罩；黑色的活性炭口罩、不规则四角口罩等等。

　　然而今天，夏日的阳光强烈地照耀着这个城市，我们几乎看不到曾有的伤痕。眼泪和悲痛、失去的和得到的一样不知不觉地被人们淡忘，这个城市在热烈地享受生活，把吃的喝的摊点撑在路边，大肆宣扬关于吃的好心情，口罩们则辉煌落幕。先哲说，灾难使人变得高贵，我说，灾难使我爱上口罩以及关于口罩背后的一些东西，我期望今后能有个后代。可一些朋友却好奇地问：“您留这么多口罩干嘛呀？”

　　我已经想好了答案：“每一段日子都该留着不忘，尤其关于口罩的这个‘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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